太皇太后话音一落,天地忽然变色,狂风乍起,飞沙夹杂着走石,敲击地面,噼啪作响。
天色愈加暗沉,那锅盔似的阴云,转瞬间,吞没了世间的一切光辉,仿佛要把地狱恶鬼引入人间。
“看,”太皇太后冷笑连连,“青禾,连青戟的最后一面,你都不许我见,你这么做,天地不容呀!”
景瑜望着密布的阴云,无声哀叹。
皇帝用一条人命,逼退了宗亲,太皇太后却仗着自己的身份,把皇帝逼得退无可退。
皇帝金口玉言,若要开棺,必先受杖责。
但,
太皇太后乃是皇帝的生身之母,如何能受这杖责?
杖责生母,那是多大的罪过?
哪怕历朝历代所有的残君暴王,都没有哪一位杖责过生母,那是天地间最大的不孝,人神共愤!
若是杖责,青禾便是古往今来第一暴君,天下群雄,谁还会尊这样的人为帝?
景瑜站在风里,阴云遮蔽了一切,却遮不住他一身风华。
他施了一礼,道,“陛下,太皇太后待太上皇母子情深,如今天降异象,想来是,太上皇思念生母,想见一见,以臣之见,母子相见,实乃天意,臣请陛下应太上皇之求,允之相见。”
“这~”青禾狐疑的看向景瑜,天色阴沉,景瑜低眉垂眸,眸光掩在长捷之下,辨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骁烁、张继云等朝中大臣,面对太皇太后无理取闹,默不作声,不予评论,甚至不约而同的悄悄向远处挪动脚步,生怕牵连到自己。
太皇太后扫了众人一眼,见无人阻拦,径自向前,直直走向棺椁,来到棺前,高声道,“来人,开棺!”
没人动,也没人答,默然无声,只有狂风撕扯着灵幡,在耳边呼呼作响。
“青禾,你非要做得天怒人怨么?”太皇太后步步紧逼。
青禾不答,这一刻,他看着这个深宫妇人独自表演,无奈又厌烦。
景瑜抬眼,望着几近疯癫的太皇太后,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既然你不放过别人,那就别怪我不放过你了!
他轻轻抬手,站在棺椁两侧的黑甲兵士,立刻上前,撬动棺盖。
坐在明黄华盖下的青禾,并未阻止,他眯着眼,望着近乎疯魔的太皇太后,心下了然。
此刻,他似乎明白了景瑜的用意。
朝中重臣,没有一个会拥护太上皇,自是承认青戟已经身死。
经过刚刚的血腥手段,皇室宗亲也不敢再上前查探。
此时,棺中之人,是不是皇兄,已经不重要了!太皇太后看与不看,都是一样。
既然如此,太皇太后执意要看,何不遂了她的心愿。
“吱~吱~吱~”
又重又闷的摩擦声后,棺盖被黑甲士兵缓缓开启。
太皇太后怨毒的看了一眼景瑜后,迫不及待的踏上太监搬来的梯子,探头看了进去。
“皇~~~儿~~~”
一声凄厉的尖叫,随着太皇太后看向棺内的那一刻,响起。
太皇太后伏在漆黑的棺沿上,泪流不止。
她怎么都没想到,棺椁里面的,竟然真的是青戟。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那里面的,根本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袭陈旧的龙袍,龙袍之上,孤零零的放着青戟的人头,连尸身都没有。
“戟儿~”
太皇太后根本不想信自己的眼睛,她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青戟还活着,这里面怎么会是青戟的人头,她双眼赤红,眼角余光瞟向了棺椁旁站着的景瑜。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太皇太后尖叫着,毫无预兆的,扑向了站在木梯下的景瑜。
她离景瑜太近了,没人预料到,一直哭哭啼啼,沉浸在哀恸中的太皇太后,会发出这样致命的一击。
等许一山拉开太皇太后,青禾奔过来的时候,一柄匕首已经插在了景瑜的胸前。
“不~太医,太医~”
青禾抱住景瑜,不住的摇头,他嘴里喊着太医,心已经彻底崩溃了。
即将失去心爱之人的恐惧,再次席卷了青禾,那把匕首刺在了他的心上,他的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由于疼痛,景瑜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望着青禾,看着青禾发疯一般喊着太医,突然想安慰一下他。
景瑜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扯动唇角,终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只做出了一个口型。
青禾看着那翕动的唇角,奇迹般的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怒吼道,“对不起?你在和我说对不起么?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活着,听到没有,不要对不起,要活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