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国有企业”这四个字,于洪的内心明显触动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当年因为坐牢,失去了铜管厂的工作,如今就算他还留在铜管厂,却依然逃不了铜管厂被兼并重组的命运。
“我是高级电工,有电工证和进网证。学历是电大的大专,也没超过40岁,以前是在国企石城铜管厂干的。这是我的电工证,请过目。”于洪心里很期待,他觉得这个公司这个岗位就是为他而留的,上帝为他关上了一道门,就必然会为他打开一扇窗,天无绝人之路,我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国企”中去的。
“好的,好的。您的资料我刚才看过了,都是符合要求的,这样吧,您先留个手机号码给我们,我们对您的第一印象很好,下面准备把材料拿回去和上级主管做个汇报,等有了好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您过来上班!您看行不行?”那名女负责人客客气气的对于洪说。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于洪心中十分高兴,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能找到心仪的工作,这份喜悦冲淡了他出狱后的种种不快和从铜管厂解聘以来的种种哀怨,在回去的路上,他兴奋的像个孩子。
“晓云,你猜猜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没?”于洪一回到家就喜不自禁的问程晓云。
程晓云一看于洪那副表情,那兴奋劲写在了脸上,肯定是找到了工作了呀,说了一句:“看你的表情,肯定是找到了。”
旁边的笑笑问道:“爸爸,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于洪愉快的抱起笑笑告诉她:“笑笑,爸爸今天去找工作,很顺利。有家单位对我的简历非常满意,看样子爸爸就要重新上岗了。”
笑笑开心的直拍手,笑呵呵的说:“好啊,好啊,爸爸找到新工作啦。”
程晓云心中也是一喜:“工作的事确定了,合同签过了?”
“还没有,不过我看八九不离十。那负责人对我很热情,又接过了我的简历说是回去研究,一旦有了结果就马上打电话通知我去上班。”于洪这个时候感觉工作的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让原来嘲笑他的人看看。
晚饭时,程晓云做了几个好菜,三口之家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然而,美好的愿望终究是愿望,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所击碎了。
“请问是于洪,于先生吗?我是昨天负责招聘的物业公司啊。”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手机中传进了于洪的耳朵里。
“您好,您好,我是于洪。请问找我有什么事?”于洪心中非常开心,以为是物业公司通知他来上班的。
“实在抱歉啊,于先生。我们公司经过调查,发现您一年多前因为打架致人受伤而入狱,所以是有案底人员。而我们是国有控股企业,又是为业主服务的物业公司,所以对人的要求很高。很遗憾,您不符合我公司用人的招录要求,我公司对您的求职不予录用。”那女声依旧是甜美如常,只是说话的内容完全和于洪想的全部颠倒过来。
“什么?不予录用?”于洪呆住了,早在牢里的时候,就曾听狱友说过,有些人刑满释放后,就去找工作,但因为有案底,很多公司都不敢录用他们,所以这里面的很多人因为找不到工作就又重新走上了犯罪的老路,一进宫、二进宫。开始狱友说这番话的时候,于洪还不怎么相信,自认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是电工,有一定的技术,不像别人都是出苦力,他总认为电工是可以找到比较好的工作的,没想到今天物业公司的这一番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人家早就挂断了电话,拿着手机的于洪呆呆滞滞,浑浑噩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过了许久,于洪拨打了程晓云的电话,把情况跟她说了一番,程晓云安慰了他几句,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铜管厂每年的招工,她都是参与的,现在招工都是在社会上招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招的这个人有没有什么违法犯罪记录,才能录用。否则一旦录用了,万一哪天惹出事来就会给厂里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程晓云他们和属地派出所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共建关系,为的就是杜绝企业招工招到这些人。
那天于洪回家,虽然是很兴奋和激动,但程晓云问过了他并没有签劳动合同,就知道此事未必能成,后来结果果真如程晓云所料,人家没有和于洪签约。
于洪不死心,又穿上了外套,往人才市场奔去,他有点不服气,非要找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工作。然而,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么神奇,他越是想找,就越是找不到。他也不藏着掖着,应聘的时候直接告诉人家自己是有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而那些用人单位本来还对他的技术称赞有加,希望能录用他时,一听是有案底的,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
在人才市场碰了一下午的灰,于洪心灰意冷,独自坐在人才市场后门的台阶上,两眼凝望着眼前的石城,外边已是深秋,透着一丝悲凉,梧桐树叶悄然落下,被来来往往的人们踩过来,踩过去,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叶声。
而铜管厂今天也到了面临抉择的时候,厂长熊一鸣召开了铜管厂被蜻蜓铜业兼并重组前的最后一次职工代表大会,正式宣布铜管厂将整体并入蜻蜓铜业,成为蜻蜓铜业旗下的蜻蜓铜管集团,而原来的石城铜管厂将摘牌,再也不会存在了。
根据铜管厂和蜻蜓铜业的协商,原先所有的铜管厂职工要么被分流去安徽的矿业,要么就选择买断工龄,解除与铜管厂的劳动合同。综合科里面,赵申买断工龄走了,赵金燕选择了内部退养,周天瑞则是直接递交了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