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姓郦的离开京城去潭州当官的时候,你才十二岁,还是个懵懂顽童。
短短五年不见,今天已经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还登上了京城大才子许鹤先生的青梅煮酒评,成了举世闻名的四大美人之一,连我这个阿姨都跟着沾光。啧啧啧,这脸蛋,这身材”
郦宛丘娇羞道:“二姨!”
戚大姐呵呵笑道:“好好好,不打趣你了。这位小哥是?”
张甫田刚想来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郦宛丘抢先一步道:“这是我捡来的小厮,给我当保镖的。”回头不忘给他打赏一个白眼,张甫田为之气结。
戚大姐不愧是老道的江湖中人,只消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八九分,笑道:“小厮呀,不错,不错,身材高大威猛,长相英俊潇洒,武功高深莫测,这样的小厮哪里捡来的?
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回头把你姨夫给活活气死。”
一边说,一边伸手准备捏张甫田的脸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甫田怪眼一翻,下意识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如狼似虎的风骚女子,沉声道:“老板娘,请自重,没你这样老牛吃嫩草的。”
戚大姐呸了一声,笑颜如花道:“我没吃嫩草,我只是摸嫩草呢。”
郦宛丘连忙拉住戚大姐的双手,娇嗔道:“二姨,这是我的小厮,你可不要乱来。”
戚大姐清脆一笑,很快收起老不正经,认真道:“小宛,你有什么打算?昨晚你把东城闹得满城风雨,听说那个昏君先是出动一千御林军搜捕,后来又调了五千城卫军,准备把东城翻过来。
不过嘛,听说金大将军对此非常恼火,冒着抗旨的罪名强行把城卫军给拦回去了,冲进皇宫把那昏君骂了一顿,大快人心!”
郦宛丘抬头看了看张甫田,讶异道:“原来如此,难怪城卫军只是露了个面就撤走了,没想到竟然是金爷爷帮了我的大忙,有机会真要当面拜访一下老爷子。”
张甫田皱眉道:“你认识金淳中?”
郦宛丘点头道:“金老爷子是朝廷的骠骑大将军,兼领兵部尚书二十多年,当年是我爹的顶头上司,对我们这些小孩特别照顾,几乎把我们当孙女一样看待,小时候他常常背着我骑马射箭。”
对朝廷缺乏了解的张甫田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既然金大将军出面干预,那个昏君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吧?”
戚大姐坐下来烧水泡茶,冷笑道:“这可难说,明着或许不会,暗地里下手抢人恐怕在所难免,这几年被昏君偷偷抢进宫里的美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现在皇宫里敢抢人的,除了那个昏君,还有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大皇子和三皇子,父子三人都是恶贯满盈的畜生。
不过你放心,你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潭州吧。我的小楼春虽然只是个客栈,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郦宛丘搬过一张太师椅坐下,怔怔出神道:“我再也不回潭州了。”
“为什么?”戚大姐正用热水冲洗茶杯,闻言手一抖,一只茶杯掉在茶盘上,水花四溅。
“回去干嘛呢?我爹还是会把我送人的。这次送进皇宫失败,只要我回去,他肯定还会把我送进去。那个家,我不敢回。”
戚大姐夹着一只茶杯悬在空中,风韵犹存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杀机,过了一会儿,悠悠道:
“也许,当年真该一刀把那个姓郦的畜生给杀了,可惜你娘鬼迷心窍,铁了心要嫁给他,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你们这些可怜的晚辈。这个利欲熏心的禄蠹,人面兽心的败类。”
张甫田对她们家的那点破事毫无兴趣,此时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抠着椅子,一不小心抠出一排排触目惊心的印迹。
有些肉疼的戚大姐幽怨地瞪着张甫田道:“我说,这位帅气的小哥,我这刚买的一套黄梨木太师椅,一张椅子就要三十两纹银,你能不能手下留情?你手上那千钧力道,再抠几下这椅子就报废了。”
感觉丢人的郦宛丘抱怨道:“你就不能安静地坐下来喝杯茶吗?”
张甫田讪讪道:“不想坐,既然已经找到你的亲戚,你也算是安全了。我要走了。”
刚有些怨气的郦宛丘闻言娇躯一震,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自江湖来,当向江湖去。”张甫田昂首挺胸说出这句话,感觉这台词很霸气。
有些摸不准他们关系的戚大姐指着他们愕然道:“怎么,你们不是?”
“我们不是情侣,你别误会!”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来,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没有三生三世的修行恐怕很难做到。
放下茶杯,放下夹子,戚大姐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呢,刚还在猜测,你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他,才不愿去皇宫当皇帝的女人。”
郦宛丘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从驿馆逃出来才遇到他,我们相识不到一天。”
听她恨不得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言辞,张甫田心里失望透了,面无表情道:“她说得对!”
戚大姐摇头笑了笑,低头去木柜里拿茶叶,笑容里藏着意味深长的苦涩味道。
张甫田淡淡道:“你们聊吧,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说完,转身欲行。
不知所措的郦宛丘匆匆起身,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想要说句挽留的话,奈何不知从何开口,酝酿半天才艰难挤出一句:“你要去哪里?要是有事找你,哪里可以找到你?”
半只脚踏出门外的张甫田,默默回了一句:“江湖渺渺,相逢即是有缘。缘分若未了,必有重逢之日,缘分若已了,何必执着呢?”
正在埋头整理茶叶的戚大姐,没有抬头看他们,有些事情,外人不好插手。
她细细咀嚼这句话,感觉余味无穷,心想这个不到二十岁的臭小子,说出来的话怎么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秋风萧瑟中,张甫田渐渐走远,留下了满脸泪水的郦宛丘,心里狠狠骂道:“你这混蛋,说走真就走了!”
不是说陌生人么?既然是陌生人,肯定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