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止一次想,若燕翎是他亲儿子该多好,于是当着国公爷的面开了口,“你儿子多,不如让翎哥儿改跟我姓。”
国公爷立即扔了一记眼刀子,“没门。”
短短一年间,失去两个儿子,皇帝心里肯定不好受。
皇帝的悲伤郁结在心,面上却不显,抬眼看着燕翎甚至还带着笑,“不改姓也没关系,总之我心里拿他当亲儿子。”
国公爷醋劲犯了,有些忍无可忍,看着燕翎坐在锦杌上,眉目低垂默不作声,凑了过去轻声问,“听说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燕翎面无表情觑了他一眼,以往受更重的伤也不见他问过。
皇帝在一旁瞅着门儿清,冷笑道,“别装了,翎儿可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时候疼过他?”
国公爷自然是疼燕翎的,只因着燕翎是长子,这份父爱便收敛一些,他酸溜溜道,
“是,所以他才会冒死单枪匹马入宫救您,换做是我落入敌营,他大约要给我擂鼓助威,要我自个儿逃出来。”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那被血腥浸染的奉天殿,也因这一声短促的笑,得以扫除一线阴霾。
燕翎见二人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些无语,与皇帝道,“舅舅,宁家的事您要如何处置我都依您,但宁老爷子,还请您网开一面,我听说他老人家已病下,请您通融给他安排医士。”
国公爷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
他与宁老爷子有交情,毕竟是宁晏的长辈,燕翎能娶到宁晏,也有宁老爷子一记功勋。
皇帝倒是答应地爽快,唤来一内侍将话交代下去。
不一会,皇太孙来给皇帝请安,燕翎跟燕国公便退了出来,到了御书房门口,燕翎看着那个沉稳的小人儿,眼神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是宁晏拼了命救下的孩子。
裴樾看到燕翎也十分激动,小跑过来,唤道,“表叔”
燕翎先朝他施了一礼,蹲了下来,重重将他往怀里一抱,“殿下一定要好好的。”
裴樾还不懂燕翎的意思,笑眼弯弯点头,“我会的婶娘怎么样了,樾儿过几日要去看婶娘,婶娘好勇敢,樾儿喜欢婶娘”
燕翎眼梢含笑,“好”
小少年清瘦的身影,如春日抽条的嫩芽,给沉闷的奉天殿注入一丝勃勃的生机。
洞开的殿外,瑰丽的晚霞铺满大半个天空,暮风如无形的手,将霞云拂成奇形百状,时如奔腾的烈马,时如翻涌的海潮,片刻,天光渐渐淡去,一片厚厚的暮云从天际尽处倾掩而来,霞光褪去,丝丝缕缕,终归波平。
燕翎回到官署区,料理一些手尾,没过两个时辰便回了府,刚踏上明熙堂的廊庑,听得里面传来剧烈地呕吐声,吓得他心头一慌,抬步就往里面跑,冲进东次间,看到宁晏趴在罗汉床上吐得厉害。
燕翎震在那里,步子都挪不动了。
荣嬷嬷三人围在宁晏身边,一个个的都高兴坏了,还是宁晏最先发现燕翎,呕吐过后,面颊是胀红的,晕出一层粉嫩的光,她忍着笑,眼底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荣嬷嬷等人这才发现燕翎,纷纷跪下来道喜。
燕翎慢慢反应过来,迟钝地来到她身边蹲下,局促地握紧她,忐忑地问,“还难受吗?”
宁晏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你就告诉我,高不高兴?”
燕翎坐在锦杌上,心情竟是有些难以言喻,高兴是肯定的,但也没有想象中高兴。
经历生死后,他对孩子的事渐渐看淡,他就想守着她过一辈子。
“我当然高兴”
宁晏却察觉出他的勉强,嫌弃地砸了咂嘴。
燕翎隐约记得女人怀了孕,有诸多要注意之处,当时崔玉等人喋喋不休,他听得厌烦,如今细想,竟记不起一个字眼。
燕翎揉了揉额角,鬼使神差地问,“怀孕之后,咱们是不是不能同房了?”
宁晏听得这话,眼神渐渐发木。
这些男人,脑海里除了那档子事,就不能装点别的事吗?
宁晏将引枕往燕翎身上一扔,
“对,是不能同房,阁老大人,从今往后,你可以睡书房了。”
燕翎被宁晏毫不留情地给赶了出来,那刚怀孕的人儿,手脚利落得很,很快收拾一个行囊扔在他怀里,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燕翎给气笑了,颀长的身子
杵在东次间的窗棂外,循着撑开的那道缝往内张望,愤愤不平控诉,
“宁晏,你这是过河拆桥!”
片刻,窗棂内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她眼神遛着他,玉臂一勾,将那最后一丝缝也给掩严实了。
燕翎被那抹眼丝给勾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