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忍无可忍,拔腿就走了过来,淳安公主被他凶悍的模样吓到,再次往戚无忌身后一缩,“戚无忌救我。”
戚无忌就在这时,拧起那根看似寻常的竹竿,冷冷指着燕翎。
燕翎脚步一凝,不可置信抬眸,对上戚无忌坚定无情的眼神。
旁人不知那竹竿是何物,他还能不知道吗,这根其貌不扬的竹竿,状似拐杖,实则是戚无忌杀人的武器,这里头布满了机关暗器,此刻戚无忌只消暗下拇指下的机括,他燕翎今日就趴这了。
好样的!
燕翎气笑了,盯了戚无忌一会儿,掉头回到陵墓前,又转身牵着宁晏上前,二人在碑墓前跪了下来。
淳安公主扒在戚无忌肩头,见鬼似的看着燕翎,
“哇啊哦,果然还得你来治燕翎。”
她猛地一拍戚无忌肩膀,“你如此凛然无畏,选择站在正义一方,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戚无忌闻言苦笑一声,扭头看着无比兴奋的淳安,无奈道,“我不是选择正义,我是”
“咳咳!”燕翎阴沉盯着二人,冷笑道,“别在这聒噪了,快滚!”
戚无忌抚了抚额,就知道燕翎故意打断他的话,这小子记仇。
他转身自然而然拉着淳安手腕,从旁边的林荫道离开。
淳安离开时,还对着燕翎背影做了个鬼脸。
戚无忌带着淳安离开了陵园,来到北侧一小高坡,此处面朝山谷,风景秀丽,山浪一阵一阵铺在脚下,偶见金黄的殿宇错落林间,整个帝陵一览无余,早有内侍在此处撑起一挡风的帐篷,时近正午,二人爬了一路,又累又饿,一同在帐篷边上的锦毯坐了下来。
戚无忌将竹竿搁下,接过内侍递来的水囊,拧开递给淳安公主,淳安公主还沉浸在治了燕翎的欢快中,咧开嘴得意地笑着,“以后燕翎欺负我,你都帮我吗?”
“这是自然。”
“太好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眸眼亮晶晶地问。
戚无忌喉咙哽了一下,慢声道,“你不是欠了我三千两银子吗,我若不帮你,回头谁来还银子给我?”
淳安公主刮了刮鼻头,“言之有理。”
身侧她炫目而放肆的脆笑,与绵绵不绝的山风交织在一起,像是春日里一抹骄阳射入他心底。
她从来都是他的骄阳啊。
那一年他受伤后,皇帝念着他父亲的功勋,又有燕翎之故,特旨着人将他送回京城,他被人抬入奉天殿的侧殿,往后整整一个月,皇帝为他遍请名医医治伤腿。
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折弯了他的脊梁,他像是一着不慎堕入黑暗深渊的小兽,浑身长了刺四处碰壁,求救无门,他整日陷入无限的懊悔悲痛与绝望中,一个个太医来了,又一个个地走了,没有人能治好他的腿。
他并不伤心自己受了伤,他恨得是他从此无法上战场,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嗜血的苦与痛,
还有那无法企及的梦,如毒药绞在他心口,无时无刻不琢磨着他。
他像是牢笼里的困兽。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粉色小袄的小仙女从天而降,她叼着糖果从门缝里钻进来,趴在他身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看着他,见他满脸是汗,用布满芬芳的袖子笨拙地给他擦拭,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带着嫌弃与安抚,
“大哥哥,你别哭了,听得我好难受”
戚无忌愣住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就这么怔怔看着她。
他不叫疼了,也不哭了。
淳安高兴了,咧开嘴朝他一笑,从兜里掏出个糖果,拨开纸片塞到他嘴里,
“我知道你是怪父皇没给你糖吃,没关系,我给你吃就好了。”
“生病了就要治病,你怕什么呢?团团都不怕,你也不能怕”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骄傲地说。
戚无忌含着那口糖,甜甜的水渍顺着苦涩的喉咙滑入心口,他看着她,拂去最后一行泪。
往后再痛,他也闷声不言,连太医和皇帝都不忍心,但他坚持下来了。
“你为什么叫团团?”
小姑娘委屈巴巴皱着秀眉道,“父皇说我生下来时像个汤圆,就给我取名团团”
戚无忌开怀大笑,连着郁结在心底的阴霾也散去大半。
淳安公主日日都要偷偷给他带来糖果,有一回躲得不及时,她藏在了屏风后,亲眼目睹了疗伤的过程,见他忍到汗流浃背也一声不吭,她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望着他,咬着唇颤颤的,不敢吱声,待太医退下,她哇的一声扑过来,一把搂住了他。
“无忌哥哥,你哭吧,疼就要哭出来,不然,没有人知道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