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清晨, 寒风飒飒,院子里遒劲的老梅蜿蜒,几朵腊梅破寒而出, 从微霜中探出笑脸来,宁晏夫妇先去容山堂请安,随后一道登车前往韩家。
宁晏坐在马车里,听着车马萧萧, 尚有些失神。昨夜燕翎不仅回应喜欢她,还轻轻在她额尖印下一吻, 今晨他竟还在身边躺着未走, 铁臂揽着她, 她未醒他便不动, 直到她懒洋洋的在他怀里醒来,竟罕见朝她露出笑脸,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哪怕此刻,他亦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 细细摩挲勾缠,让她生出在谈情说爱的感觉。
宁晏再迟钝,从他种种举动,也明白, 燕翎该是对她慢慢上心了。
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 眉梢的神色依然是淡的, 细看却也多了一些柔和的味道。
丈夫待她好, 夫妻感情与日俱增是好事, 宁晏乐见其成, 她不需要轰轰烈烈, 这样细水长流的感情更衬她的脾性。
这一路,燕翎也时不时打量妻子,明明是日日对着的脸,这会儿越看越喜欢,他原先也不是没想过,宁晏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直到昨夜得到她亲口承认,那自行宫而始,偶尔涌现的迷茫,不确定,甚至是揣测怀疑,到了昨夜彻底尘埃落定。
燕翎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要待她好些,让她欢欢喜喜大大方方做他的妻子。
云旭已提前去韩国公府递帖子,燕翎牵着宁晏下来马车时,韩国公已带着两个儿子侯在门口,
韩国公语气随和,“年关时节,劳动世子来探望蕊之,韩府感激不尽。”
目光不经意瞥见燕翎握着宁晏那只手,神色微微一动,男人这样的举动说明什么,韩国公心里再明白不过,暗暗打量宁晏一眼,如此娇妻美眷也难怪燕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连着对宁晏也颔首示意。
夫妻二人与韩国公见了礼,循着主人一道去了正厅。
这一路,燕翎依然牵着她未放,宁晏面上不显,心中却很纳罕,夫妻二人不过一番交心,就将他激动成这样,原先他也不是黏糊的人,今日打明熙堂出来,去容山堂请安再到出府,他就没撒过手,稀奇。
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刻意去说什么,只是走动时靠近一些燕翎,趁着衣袖相交,抽了抽手指。
燕翎侧眸看着宁晏,宁晏朝他眨眨眼,燕翎明白意思,这才松开了她。
韩国公将夫妇二人迎入厅内暖阁坐着,韩夫人早就带着女婢侯在门口,这会儿瞧见了宁晏,再不情愿也露出笑容问好,吩咐下人奉了茶,分主宾落座。
宁晏先朝韩二少爷问起云蕊之的情形,“头日我来没能见上蕊之表姐,如今人如何了?孩子可还乖巧?”
当着燕翎的面,韩钦和便客气许多,含笑道,“这两日进食不错,每顿四菜一汤都能吃得下,孩子一直很乖巧,极少哭闹。”
宁晏眉梢染笑,“果然是疼娘的孩子,待出月了,我得好好去抱一抱。”
提到满月,韩钦和脸色微微一动,看了父亲一眼。
韩国公视线一直落在燕翎身上,这位年轻的阁老,少年老成,程王爷的事料理得不动声色,手腕既狠又准,齐缮伤重扔下个烂摊子,他不声不响便拾了起来,还完成得超出预期,燕锟真是好命,得了这么出色的儿子。
他的儿子也不是不好,但比起燕翎来,还差得远了。
比如此刻,他在这厅堂里坐着,一身寻常的湛色袍子,未着官服,却给人一种气度威赫的感觉,便是韩国公这个长辈,在他面前也不敢说造次的话。
燕翎听得宁晏那话,便慢慢将茶盏放了下来,好看至极的五官没有往日的锋利,双目深静看着韩国公,甚至是含着笑意的,“满月要到开年了,日子定的哪一日?我也好携礼来贺外甥诞辰。”
这话一落,厅堂内顿时一静。
宁晏默不作声看着韩夫人,韩夫人面色果然有几分窘迫,手中的绣帕也掐的越发紧。
韩国公笑了笑,并未立即接话。
韩钦和脸色便不好看了,昨日为这桩事他与父母吵了一日,母亲执意不肯,还狠狠骂了他一顿,父亲被母亲闹得头疼,并未表态,这会儿连燕翎都在过问这桩事,还不给个准话,韩钦和怒色已浮了起来。
“父亲”语气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敦诫。
韩国公自然察觉到儿子的怒火,望着燕翎慢腾腾笑了出来,
“具体哪一日还未定好,左不过是满月那几日,待日子确认好,定给府上送请帖。”
这是应下的意思,韩夫人脸色憋得发青,愣是一个字都没说,韩钦和则长吁一口气。
燕翎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好。”
宁晏切身感受到了权势的力量,她都不曾与燕翎坦白这桩事,只提起满月送什么礼,想必燕翎也是随口一句寒暄,不成想韩国公府被迫压着低了头。
韩大少爷见气氛所有松弛,立即问起了昨日讲武场的事,燕翎耐心与他解释,宁晏得了空隙便说要去探望云蕊之,韩钦和连忙起身,“我送少夫人过去。”
到了僻静处,韩钦和露出苦笑,
“倒是让你们夫妇费心了。”
宁晏原想说他们并没
有刻意插手,不过韩钦和已领了这个人情,也没必要去解释,便道了句客气,言语间踏入了二房的院子,云蕊之已经歇在了正房,如今在床上躺着,坐月子的女人着不得凉,屋子里地龙烧得旺,宁晏进去时被炭火呛了下,韩钦和送到她门口又折回了厅堂。
贴身女婢已通报云蕊之,宁晏进来时,云蕊之在床上挪动着要下来,笑得很开心,就是脸色有几分倦怠,宁晏连忙按住她不许。
“听说上回你狠狠怼了我婆婆,晏晏,除了你还没有别人敢这么帮我,原先还当你胆量小,如今才知道你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宁晏被她弄笑了,端来锦杌坐在塌前,
“我与世子算你半个娘家人,怎么能不替你说话?对了,刚刚在厅堂,韩国公已应下酒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