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刚把厨房的事料理稳妥,想歇两日,宫里又派人来催,说是秋猎在即,公主欲大展身手,非要宁晏入宫陪她,宁晏与老夫人徐氏告了假,入宫陪淳安公主习练,骤然想起那名额之事,想着与其去燕翎那头小心翼翼试探,还不如跟淳安公主求个恩典,这段时日相处,淳安公主也是直爽的性子,与她在一起远比跟燕翎相处自在多了,便提了一嘴。
果不其然,淳安公主一口应下,“一张皇帖够了吗?”
宁晏松了一口气,“够了够了。”
“得了,等会我弄一张给你。”淳安公主躺在藤椅上舒舒服服敷面泥。
宁晏坐在一旁如释重负,“谢殿下恩典。”
淳安公主眯开一丝眼缝,嫌弃道,“咱俩什么交情,以后有事直接与我说,本公主替你撑着。”
宁晏闻言忽然间就愣了一下。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与她说,“我替你撑着”。
晚霞洒入她眼眸,流淌出细碎的光芒,她眼眶微微有一丝泛红,轻声道,“好”
宁晏傍晚回到家里,云卓风尘仆仆回来,说是燕翎已回京,让宁晏备晚膳。
宁晏让新来的厨子做了几道好菜在西次间等他。
华灯初上之时,燕翎一袭大氅裹挟寒霜而归。
见宁晏眉目盈盈等在廊芜下,月白的衣裳披着灯晖,秀逸无双,神色微动,
“让你久等了。”
宁晏腼腆地笑着,随他一道入内,又亲自替他解了大氅,搁在衣架上,迎他入次间,“您一路辛苦,快些用膳。”
燕翎平日对饮食并不在意,只是这膳食口味比先前出众太多,且仿佛在哪里尝过,便引起了注意,“换了厨子?”
宁晏抿嘴一笑,“还以为您发现不了呢,前几日我掌厨房,有人不听调遣,我便换了两人。”
燕翎意外地看了她一下,没想到宁晏也是干脆利落的作风,这合了他的性子。
“很好。”
膳后喝茶时,外头来了一婆子,说是公主着人送了东西与她,宁晏便知事儿成了,眉梢间喜色不经意露了出来,顾不上喝茶便起身,
“世子爷稍候,我去去就来。”
燕翎一听淳安公主名讳便皱了皱眉,片刻,见宁晏捧着一匣子进来,脸色就更奇怪了,只看着小妻子背过身将匣子打开,仿佛拿出一样东西来,燕翎个子高,从身后一眼看到了那张皇帖,心底便更古怪了。
宁晏看过是秋猎的皇帖,放心下来,重新合上匣子转身过来陪着燕翎。
燕翎靠在圈椅里,握着茶杯,整暇看着她。
“那是什么?”
他平日不会过问宁晏的私事,只是她放着他这个丈夫不问,却去求公主,燕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秋猎随驾名单现在就搁在他案头,只等他过目便递呈皇帝,哪怕已递交皇帝,回头他要添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宁晏却没寻他。
宁晏没发觉他的不快,笑着道,“这几日您不在,我祖母让我帮着弄秋猎的名额,恰恰公主宣我入宫,我顺口提了一句,公主便赏了下来。”
因为他不在,才寻得别人。
燕翎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你什么时候跟淳安公主搅合在一起?”他并不喜欢淳安公主,淳安公主聒噪,骄横,蛮不讲理,每一处都踩在燕翎底线,他不希望妻子被人带坏。
宁晏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寻味了,心情复杂地笑了笑,“第一次入宫,公主殿下为难我,被我蒙混过关,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燕翎怔了一下,原来是他给她惹的祸。
俊脸微现了几分窘迫,半晌,清了下
嗓音,“抱歉,连累你了”
宁晏手交握在一处,无声地笑了笑。
燕翎还是不太放心,
“淳安性情多变,喜怒无常,若她再欺负你,必要告诉我。”
宁晏回想淳安公主要给她撑腰,要寻燕翎算账的话,只觉有趣,二人的话她都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了。”
秋猎在即,燕翎还有一堆事要忙,让她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宁晏想起上一回她特意准备了,燕翎却没有过来,这一晚早早便歇下,待燕翎忙到半夜,斟酌再三来到明熙堂门口,却见院子里头黑漆漆的,屋内一盏灯都未留,心里一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掉头回书房。
云卓见他去而复返,忍着笑,他最近被陈管家耳提面命,有些上道,故而开导道,
“爷,都子时了,夫人定以为您歇在书房呢,要不,您下回给夫人递个话,让夫人等您?”
燕翎想想,也该是如此,只是马上要出发去行宫,他早出晚归,何苦连累宁晏跟着受罪,也不急于一时,便索性罢了。
十月十二日,天空湛蓝无云,帝驾携百官自午门起,过正阳门大街,一路出永定门,折往西山。
前一日,宁晏着人将那空白的皇帖送去宁府,今日如霜打听了消息,路上便与她分说,
“姑娘是没亲眼瞧见那场景,二夫人跟莲姨娘母女干了起来,二夫人的头钗都被四小姐给扯落了,便在老太太跟前大哭,说是旁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气得晕过去了,老太太被闹得无法,请了咱们老爷去处置,老爷只得将请帖给了二小姐,这才安抚了二夫人。”
“二夫人得了皇帖,转背便兴高采烈回了二房,莲姨娘母女打听一遭,才知原来二夫人都是装的,气得吐血,在屋子里又是砸东西又是哭闹的,说您也该贴着三房而不是给二房,老爷虽然平日里纵着莲姨娘母女,却也晓得跟您无关,夜里丢开莲姨娘母女去了周姨娘房里”
宁晏听了这些,神色未生波澜,
如霜解气道,“莲姨娘母女这等虚伪之人,合该二夫人那样的泼妇治。”
宁晏将手里的簪花扔开,“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掀帘瞅见云卓骑马护在左右,问道,“到哪了?还有多久到行宫?”
马车坐久了,浑身酸麻。
云卓笑融融道,“夫人,路途还未过半,怕是得傍晚才能到行宫。”
这一路颠簸辗转,好不容易在夕阳下山时,抵达西山行宫。
燕翎早一日到了行宫,提前安排妥当,迎着皇帝去了行宫正中的乾坤殿,余下官员女眷均被侍卫和内侍领着去各处宫殿歇息,燕家地位尊崇,所分院落位置极好,只是燕家这一回来的人不少,除了燕国公夫妇,年轻一辈全部来了,这是皇家殿宇,依着规矩主殿空着,燕翎与宁晏被分至东配殿,东配殿后面的厢房也分给了旁人,宁晏带着下人将箱笼搬入东配殿,转一圈,发现一桩事。
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今夜怕是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