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骏没办法,只能揉他的婴儿肥泄愤。
不是为了她一路听着原野上狼的叫声强忍恐惧,不是因为弯弯的月牙顶在那让她想起了前世今生的家人,也不是因为她累得快吐了,而是因为……
有了打算,她也算放了心,勉强睡了。
她推着车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那你激动什么?”
南苑气氛紧张。
她看着王连长忽然大吼着举起手里的枪向天上射击,简陋的汉阳造一枪又一枪,等到飞机卷走大批生命扬长而去,也只射了五发子弹,可他还在怒吼,声音却逐渐嘶哑。
黎嘉骏自认不是个傻大胆,她怂起来没边儿。
战壕!哪里有战壕!?
这次可没有隔壁连那么好待遇了,也没人给她准备洗漱的水,她啪的打开门,正好和一群正在排排站的少年眼对眼。
……不对……哪里不对!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胸腔里只剩下了急促的心跳,咚咚咚的响彻了脑海:“连长!”她结结巴巴的大吼,“连长!你,你快回来!”
王连长仿若未闻,他就这么随着飞机的声音缓缓转着身,手里的抬了微微抬了起来,黎嘉骏急的嘴里有种魂都要往外喷的感觉,她抬头又要大叫,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卡住了声音。
“嗡嗡嗡……砰!”
柯承志眼睛闪闪发亮:“可以上阵杀敌啦!”
这一路黑灯瞎火,骑得她口吐白沫,犹如行尸走肉,时不时的还要扭头看看头顶的北斗七星确定方向……她带了罗盘,可月光虽亮,却完全不足以帮她看清表盘,最后一段路的时候看到远处南苑镇隐隐的灯火,她几乎跟回光返照一样开足了马力骑过去。
几乎没有一个淡定的孩子!
“师长?哪个师长?”
狗日的!前头那枪声火光是个什么鬼!?好像就是城内发出的!
也难怪,昨天急行军一整天,散架的感觉犹在身上,有多累可想而知,她只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笑话,昨天那么多愁善感的被送出去,结果一天没过又灰溜溜的回来了,王连长看到她不知道什么表情,想想就感觉好羞耻。
“啊!”她跳坐起来,急喘着气,觉得自己这恶梦做得真抽象,光有声儿,没画面!
无论怎么猜都没用,反正她是不敢往前去了,要绕吧,这一整晚鬼知道她会不会被城外围攻的日本兵给这样那样了,虽然骑过来已经累得半死,可她还是毅然掉头,决定回南苑去。
在长城上,她完全没有用建筑物躲轰炸的经验,此时只能拼命的寻找沟一样的地方,找不到就只好躲躲闪闪的寻找其他人,前面几排就是学兵们住的地方,听动静是已经全部都拉起来了!
没一会儿,她就被提到了一脸窘相的王连长面前。
柯承志摇头晃脑的应着,这时候没外人,倒活像个真小孩儿了。
王连长抿着嘴等她笑完,继续道:“然后就没了。”
在她停住后,甚至能听到远处闷罐里爆炸似的轰响。
“团……”黎嘉骏无力了,南苑虽是个猎场,却被四大行宫围着,可见占地之广,而她所在的位置,正与团河行宫呈对角线,过去半天不说,还不一定见得着人。
看天色,现在出发到了北平又是吃闭门羹打道回府的节奏,黎嘉骏几乎自暴自弃的点头赞同,刚想要不要四面逛逛,就听王连长道:“我们师长刚到了这儿,他御下严,等闲不好随意走动,这镇上百姓也差不多走空了,没剩多少,您也没处逛去,最好还是就歇屋里吧。”
显然他们也收到了北平在打仗的消息,此时所有刚入睡的人都被叫了起来,趴在那儿一顿警戒,迎接她的是另外一个学兵团的连长,一个大男人手下一群小奶娃,他审黎嘉骏的时候表情非常苦逼,随便问了两句得知隔壁王连长可以确认后,就把她关进一个小房间管自己布防去了。
“没有。”王连长眉头紧皱,“只是听线报,前头日本兵越来越多,前阵子和谈那么多次,一点用都没有,看起来鬼子是皮子有点痒了。”
这么想如果不愿意开战貌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日本兵从面前跑过去打自己人了……摔啊,还是不能忍啊!
“……”两边。
就在她反应过来的这一刻,第二波轰炸已经开始,相比第一波试水一样的投弹,这一波轰炸地动、房摇,她的身上转眼就落了一层灰沙,外面火光冲天!哨声和号令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团河。”
北平打起来了?
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她纠结了:“那,到底是没有打喽?”
再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即使有个孩子在身边被炸成两截都没哭的她,却在看到连长的表情时,眼泪忽然汹涌而出,只觉得心如刀绞,痛苦的无法自抑。
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就体现业余和职业的差别了,逮着周先生听说赵将军“近在咫尺”,肯定不远万里飞奔过去了,黎嘉骏则懒洋洋的,再次招来带刀侍卫柯承志小班长,让他领着她去伙房找点饭吃。
黎嘉骏朝他跑过去……她找不到别的可靠的人,面对轰炸再风骚的走位都是没用的,她只能听声辩位,虽然四面都是嗡嗡声,但是总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提醒她躲避还是卧倒,这样的直觉支撑着她连滚带爬的跑向王连长,这时有一个学兵也在往王连长跑,王连长似乎看到了什么,怒吼:“趴下!趴下!”
“别跟着我们跑!躲起来!炸完了就要开打啦!”王连长话音刚落周围又是砰砰砰一排炮过去,校场被炸得坑坑洼洼土块横飞,王连长冲了出去,疯狂的朝着一群吓得盲目乱跑的学兵招手,“别跑!隐蔽!隐蔽!跑有个屁用!”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往上扯,她吃痛的低叫了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卡住那孩子的脖子,随后头顶的手移到了她的肩膀,她抬头看,王连长正半跪着伸出另一只手过来捞她,她另一只手曲起配合着往前爬了几下,终于被成功拖到了墙角。
柯承志很是激动,一路都在说:“黎先生,现在北平三面被围,就剩下我们南面最后一道防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