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珍有耐心的时候，就跟她说，“你爸妈不在，你怎么读书？”

“舅舅不是天天打牌吗，他肯定有钱。”

“你舅舅的钱还有雪然和东旭，轮得到你啊？”

“那舅妈呢？”

“你舅妈死了，跑了，跟雪丽雪琪的妈一样，没良心跑了，跑到别人家里去了，给别人生崽子去了！”

田倩死气沉沉，眼里也没有光，心里藏着很多事不方便与人言说。

没耐心的时候蒋秀珍就是一嗓子，“那你滚吧，滚去找你爸妈，让他们给你交学费！”

这么一吼，通常就没有下文了。

田倩心里有气，时常欺负程雪然和程东旭，让两人为她马首是瞻才好，两人小，经常会听她的话，偶尔不听，田倩就气得哭。

出了门到了村里，她也不帮着两人，对两人带着敌意，还连同外面的人欺负他们。

程雪然和程东旭与程雪琪和程雪丽所受到的待遇一样，出门就被人问：你妈是不是跑了。

开始没什么感觉，旁人问久了，回家一看，妈确实不在家，便有了一种落差感。

妈真的跑了，不会回来了，跑到别人家去了，嫁给别的男人了，给别的男人生孩子去了，再也不会管他们了。

别人口中的闲言碎语，一旦成真了，就真的很可怕。

程雪然擦了擦眼泪，穿过村里的竹林，椿树林，从不忘在上面刻上妈妈两个字。

有一天刻下的痕迹随着树木生长消失不见的时候，程东旭拉着她的手，捡了块瓦片，“姐姐，我们去许愿吧！”

所谓的许愿有两个形式，第一个就是在树上刻字，刻完了许愿，第二个就是，将一兜杂草扔在树上，挂在树上，见没有掉下来，就开始许愿……

程雪然不去，说周敏不会回来了。

她不想喊妈妈了，直接跟着蒋秀珍喊周敏。

就在这天，程雪然和程雪然用尿打湿了泥巴，准备将湿润的泥巴做成蛋糕的时候，周敏提着东西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再内敛斯文，比以往和人交谈时洪亮，她涂着口红，穿着皮衣，踩着高跟鞋，“雪然，东旭，我回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不是两个孩子，而是坐在屋门口的程贵云。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直到周敏喊了他一声，“贵云啊，好点没有？”

程贵云张着嘴，嘿嘿的笑了两声，“老样子！”

他双目空洞，看不见任何光明的缘故，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转，但他情绪不再低落，也不如之前那般丧气，脸上挂着笑。

大概是习惯了，知道再也不会好起来，拉着一张脸反而惹人厌，不如笑容常驻，别人就不会嫌弃他。

周敏是这么想的，但程贵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周敏跑了，现在都回来了，但桂英怎么还没回来，他听了一阵，确定只有周敏回来，这才再次坐下，笑容没有散去，挂在脸上，成了一种形式。

周敏有点不忍心就这么走了，“贵云，吃瓜子。”

“谢谢了。”

他看不见，两只大手捧着瓜子，撒了几颗在地上，他摩挲着捡起来，拿在嘴里吃，“谢谢啊，谢谢啊嫂子……”

周敏走了几步，看到两个孩子还没过来接她，停下了脚步，“贵云，桂英回来没有啊？”

她问这话的本意是想知道，但桂英欠她的钱什么时候还，但程贵云却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思。

他依旧是笑着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