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帅为我讲述了“罪夜大典”的具体流程。

上午九点钟，参加“罪夜大典”的人们需准时前往外围区的中心贸易区最大的广场上，执法机器人们会提前半小时在广场等待。

九点之后的半小时内，执法机器人们会派出一部分前往外围区的各个区域搜寻漏网之鱼，一直到九点半，等到人到齐，执法机器人们会将人们的眼睛蒙住，并清空周围，随后通过特殊的传送道具将人们传送到中心区最大的教堂处。

至于后面的具体流程，冷帅就不太清楚了。

“我虽然是个残缺人，但作为一名中层，我被特例允许不必参加‘罪夜大典’，并能一定程度上了解一部分大典的流程，”他将攥在手中的物品抛给我，“接着。”

我伸手将他抛出的东西接住，再仔细一看，发现是之前他给过我的圆球形通讯器，但与之前那个不同的是，这个圆球的体积比之前小了不少，似乎还多了一个微微凸起的灰黑色按钮。

他刚才不是在修理东西，而是在制造这个通讯器。

“我在通讯器的基础上给你加了一个精神力防护罩，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减弱你遭受的精神侵蚀，”他解释道，“这两个功能是可以分开使用的，你只需要按下那个按钮，就能使用防护罩，至于通讯的方法，你知道的。”

我收下这颗通讯器：“谢谢。”

事实上，对于冷帅对我的帮助，我有些困惑，按理来说，他的定位一定是属于关键“关键npc”，他主动向我提供了帮助，而按照天赋的机制来看，我应当会触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可我从这个世界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听到过“等价交换”天赋的隐藏技能开启的提示。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会发生这种情况，最有可能是对方身份不明确，不属于npc的范畴。

这也加深了我的某些猜测。

“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就联络我，”他点燃卷烟，叼在口中，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带好那枚徽章，一切要小心。”

我点头回应。

告别冷帅，我们径直就回了休息屋。

考虑到明天要参加“罪夜大典”的事情，我开口询问他：“李秋，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李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米色大衣，他长久的沉默，仿佛要洞穿一切的目光，让空气变得异常凝滞。

他看着我，似乎要将我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看透，像是在探究，又带着些许宽慰和释怀。

我看不懂他的目光中蕴含的意义，只有默默地和他对视了许久。

良久，他开口：“我想起了很多事，明天我会拜托冷大哥，先去一趟夹层区，还那位老板的人情，在这之后，我会前往镜界之河，等你和你的那位朋友。”

镜界之河，就是当初我选择城市的那条似河非河的交界处。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来。”

李秋笑了笑：“你一定能来。”

这奇怪的自信也不知道是和谁那么像。

我叹口气：“我尽量。”

卟卟蹲在我们旁边，歪着脑袋听着我们的对话，在听到我说要参加“罪夜大典”时，它慢吞吞地挪动到我的身边，伸出机械臂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偏头看向它。

卟卟抬起脑袋：“白木子，卟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卟卟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又伸出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卟卟想拜托你，明天把卟卟的记忆数据芯片带上，卟卟没办法去那边，但是卟卟很想见花花，卟卟很想花花，你放心，只要带着芯片，吞噬者就伤不了你。”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于是下意识点头答应了。

它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谢谢你，白木子，卟卟会给你报酬的！”

李秋看着开心的卟卟，开口：“卟卟，你知道取出记忆数据芯片意味着什么吗？”

卟卟点点头：“卟卟知道啊，但是卟卟已经决定了！”

李秋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收回目光，口中的话语却是对我说的：“和我们认知的机器人有所不同，这个世界的机器人取出记忆数据芯片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它将不再拥有自主意识能力，即使重新将其装回机械身体，也无法改变，甚至会格式化芯片里的一切记忆和数据，它将不再是它自己。”

这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可卟卟自己已经做出了抉择，我所能做的只有尊重它的决定。

我本想说其实并不需要报酬，但系统的提示音先我一步迅速地打断了我的话语：

[您已触发“等价交换”发动条件]

[您的诉求为：卟卟的报酬]

[本次交换发生于玩家与npc之间]

[本次交换性质为：私人交换]

[请确认双方交换条件]

[npc确认交换条件为：携带卟卟的记忆数据芯片前往“罪夜大典”]

[神明将为您保证交换真实性]

那句不需要报酬的话语没有说出口，这给了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我神色不明，没什么情绪地盯着系统面板的提示。

我第一次有了一种，这个天赋能力其实并不受我控制，也并不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感受。

李秋见我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关掉系统面板，迅速调整好表情和情绪：“没事。”

卟卟没有像往常那般前往充电架，它前往洗漱间，打湿抹布，又回到房间里的木柜子前，小心地拿起桌上的相框，慢慢地擦拭着，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角，直至完全干净。

它捧着相框，打量了许久，随后翻开最底层的抽屉，将抽屉的内部也擦拭得一干二净，又取了一块干净的干帕子，将相框包裹起来，放进抽屉里，最后将抽屉锁住。

就像是放下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它缓缓地来到我的面前，蓝色的屏幕光芒逐渐减弱，随后，它的头顶慢慢地打开，露出了嵌在接口的黄色芯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它拔了出来。

屏幕彻底灰暗下来，眼前这个小机器人的身体就在此刻彻底停止了运转。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