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转身看向屏幕。扭曲的图像显示着那颗子弹放出一缕虹色气体，把周围的小马融化成了一滩活着的肉汁。一个屏幕里，墙壁正咀嚼皮克特。塞拉斯蒂娅在上……我感觉蹄子末端牙齿在咬我，它们是不是想要咬破防化服？我用霰弹枪打向地面，祈祷枪里装的是燃烧弹。

“妈的，你们这帮混蛋就不能唱点别的么？这首歌也太老了吧！”狂暴一边大喊，一边努力想刨出我的右腿。

接着我感觉到了什么。随着狂暴的这句话，我的体内有东西开始和那些包裹着我的肉一起尖叫……女神在上……它在我身体里面……在我的身体里面！它在我身体里面尖叫！我感觉我要……生出什么东西。它要从我身子里爬出来，从我的身体里把我扯开。我想用狂暴的链锯剑把我给剖开。把它弄出来！现在就把他弄出来！！

“冷静，黑杰克，”庄家低声对我说道，“切进sats”

“啥……”可我顾不上和他争论，我只想一直尖叫下去。

我照做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可sats也没啥用。我没法瞄准自己，而且现在开枪打狂暴也不会有什么用！闹剧也用不了，它和我的护甲还有鞍包在一起。“房间”没有任何能瞄准的目标，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弱点。我只能看着那些被融化的肉奋力从房间的裂缝和通风口里挤出来。

但随后我意识到sats给了我另一样东西：时间。它给了我思考的时间，冷静的时间。如果我冷静不下来，那我什么事都做不成。

“就是这样。慌张是没用的。”庄家轻声说道，走到在狂暴身边：“听着，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但你可以思考。那好好琢磨一下。这是个什么？它想要什么？它的弱点是什么？世间万物至少都有一个弱点。”

我看着这匹苍白枯瘦的带着破帽子雄驹。这个“房间”想要什么？吃了我，或者把我融合……不对。这是它正在做的事。我的内心有匹害怕粉色小马指着那些大嘴巴。它想唱歌，想让我和它一起尖叫。而我脑子里一些可怕的叛逆的部分确实想跟着它们一起唱。

但我这里还有其他歌。

我的哔哔小马里存了不少从废土上收集来的音乐。既然这东西想要音乐，那我就放点别的给它听听。放点比尖叫强的音乐。我选了一首我所知的最有力的歌，然后把音量开满了。退出了sats，点击播放。有那么一刻，我以为音乐无法克服那可怕的尖叫，但之后音乐声增强了。我感觉我的内脏在抽搐，可小教堂里那些小马的歌声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缺……听着牧师那庄严的音乐时，我感觉几乎能看见他。

圣神蒂娅满恩典，话语如炬似航标。

助我繁荣且富强，日光所及皆欢笑。

善良之心她所示，自爱谦卑她所教。

圣神蒂娅满恩典，笑颜如日心中照。

可怕的尖叫声衰退下去，传来几声低沉的咒骂，参杂着痛苦的嘶嘶声。我的哔哔小马播放着高昂的旋律，这首由牧师、麦德丽、以及教堂的其他小马在希望之光渺茫之时创作的歌曲。

圣神露娜柔且坚，佑我长夜梦中过。

蒙祢慈目永看顾，愿祢明星常闪烁。

众马将心向明月，神恩福泽小马国。

圣神露娜柔且坚，赞歌高唱永不落。

我看着那些从缝隙中挤出的肉似乎在被什么东西驱赶走了。脉搏剧烈地起伏，那些眼睛在痛苦中紧绷，虹色粘液从一些血管中迸出。虽然描写的是逝世已久的两位女神，但“房间”还是对这首赞美诗有着剧烈的反应。我也许不会再相信这世上存在过女神，但我一定会相信这世上存在高尚、善良与和谐。

蒂娅我们歌颂祢，心中喜乐无烦恼。

露娜我们赞扬祢，长夜梦中你来到。

温柔端庄两公主，请祢倾听我祈祷。

蒂娅露娜满恩典，治理马国永富饶。

我的腿成功的挣脱了地板的束缚，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有那么一刻，我想直接逃跑，永远离开这地方，甚至想让p-21把这儿给封住，或者干脆炸塌。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

“房间”在哭泣。有几十张嘴齐唱着我播放的歌。虽然那些痛苦而内疚的小马变成了这种可怕的玩意儿……但他们仍是小马。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任何能帮上忙的都行。不能只是让他们从扭曲中获得平静，更应让他们从这种恐惧中得到解脱。我慢慢朝墙壁走去：“对不起，”看着那些明亮却饱含痛苦的眼睛，我呐呐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们……”

“你帮了，”一匹雌驹静静地回复，其余的马都在哼着那首歌。“你帮了太多了。你点醒了我们，让我们回想起自己是谁……让我们回想起了应当成为什么样的马。”

“有没有什么办……我能把你们变回来吗？”虽然我觉得这不可能，我还是问了。从她苦笑着的样子看，确实不可能了。“对不起。我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给你们点什么……”

“你可以的，”一匹雄驹轻声说道，“隔壁的储藏室……有些化学试剂。苯，乙醇，甲醇，氢气和氧气芯片，丙酮，甲苯。把它们倒出来……点燃。别让我们回到……回到之前那种样子。”那些嘴唇颤抖着轻声呜咽：“我们已经厌倦了尖叫。”

“明白，”狂暴点点头，“我需要你的霰弹枪……不过我估计是没法还给你了。”

我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她。“这枪我刚用了不到一天，”我喃喃地说着，淡淡一笑，“你会没事吧？”

“嗯，我会被烤焦。但是——”她说着，看了眼身上扭曲的皮毛。“刚好一箭双雕。没事的。信不信随你，变异这事儿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我当然相信了。我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感谢她肯帮我这个忙……帮我从恍惚中吼醒，还愿帮助这些……这些可怜的小马。

“你有两首曲子的时间，在放完之前离开这儿。 我不认为它们会神智清醒太久”狂暴轻声说着，拍拍我的后背。然后她转向房间，隆重地说道“好了，小马们。我们再唱一遍！”

合唱团开始演唱，唱的很难听。不管是什么让它们变成这样……让他们用尖叫唱歌……也使这美妙的音乐像钉子般刺耳。虽然这这歌声令我极度煎熬……但至少我觉得我的身体里面没在歌唱。哦拜托，让它们别唱了。走到门口时，我发现了一个藏在金属和肉块中的小玩意。是那个被切开的银弹里镶着的奇怪白水晶。它不是很大……和我的角——呃，和一发霰弹差不多大。

我瞥了一眼储藏室。有一些玻璃瓶，几个金属储罐，还有很多关于易燃品和“时刻保持门关闭”的警告。完美。我用魔法打开了氢气和氧气芯片，很高兴上面清楚的贴着标签。储藏室里还有几个漏液的桶，上面标记着“希波拉底克实验室”。里面曾装满了虹色粘液。又是一个让我跟铁骑卫纠缠完的赶紧去希波拉底克实验室的理由。狂暴笑着说道，“快点走。这儿一会儿就就要热起来了！”说着，她开始撞倒一些大玻璃罐。

走道实验室门口，我停下脚步，用魔法将白水晶捡起飘在身边。“再见。”我跟他们道别，“房间”刚开始唱第二节。狂暴开心地违反着墙上的每一条安全规定。她把破桶子踢进低温实验室，玩的不亦乐乎。歌曲唱到第三节，我已经走上了楼梯。我回头看去，继续朝着出口走。刚走到出口，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巨响，伴随着大量气体被瞬间吸入的嘶吼，紧接又喷涌而出。我被气浪掀翻在地，火舌从我身后的楼梯道冲出，在头顶上方蔓延开来。

所幸，大火只蔓延到了这里。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慢慢坐了起来。哔哔小马还在播放那首曲子。我关掉音乐，眼睛盯着从楼梯口冒出来的火焰。

火光中显现了一个黑色的小马形状的轮廓。她站在楼梯道顶端，黑色焦炭状的肉体小心地移动着，大火舔舐着她的毛皮，盔甲边缘被火灼出淡淡的红色。也只有狂暴才能沐浴烈火。

狂暴向我走来，每走一步，焦糊的组织就脱落一点。她紧闭双眼，眼睛再睁开时，她看着我缓缓地笑了。狂暴抖抖身子，焦黑油腻的残渣像扑克牌似的散落一地像，接着咳出一小团滚烟，朝一边吐了口黑色的痰。鲜红的肉慢慢长出白色的毛皮，露出了熟悉的红条纹。“呃……我讨厌着火。”狂暴看着自己发黑的铁蹄爪抱怨着，“把盔甲清理干净可是要费半天劲了。”我惊讶地笑了。

“他们……”我看向她身后问道。

“如果他们还没解脱，那我觉得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我开始脱防化服，她制止了我。“你在你脱下它之前好好洗一洗！你在下面可没少沾那些液体，黑杰克。”呃……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好久没打扫过的厕所里，闻上去也很像……反正已经够糟了，再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我想问一下，”当我们正走出地铁隧道时我发问，“只是好奇……你的那套盔甲是从哪儿搞来的？”

“这套？”她微笑着，“这是锤铁匠的杰作。收割者所有的优质武器都出自他手。既然你把我的盔甲丢在了隧道里，我自然得去拿回来。”

“那……你没被隧道里的凋零力场折磨？”我们启动了生锈的扶梯。

“就算有，我也不记得了。”她平静地回道。“我坐电梯下去，然后走楼梯上到工厂。它就躺在断渊的加特林旁，”她微笑着说道。“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我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还能不能接受更多古怪事了……我有生之年遇到的古怪事的数量早就爆表了……”反正我所剩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了。她皱起眉，我叹了口气：“好吧。跟我说说。会说话的墙？还是会融化肉体的魔法力场？我都受得了。”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另一个折磨人的真相或令人恼火的含糊谜题。

“工厂里被清理过了。”我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她。“就像有谁来过，把所有东西都放回了原位，修好了那些被你打坏的东西。”她看着我，眼中又冷了一些。“顺便一提，黑杰克……不得不说，你准备发射某种超聚毁灭魔法的时候没有顺便把我一起干掉，真的是让我有些生气。”

我尽力给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当时有点忙，但我保证……下次我发射污染性超强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会确保你站在枪口前。”我思考着这件事，叹了口气。老实说，这事儿我确实想不通。在经历了……合唱团那事后，感受过胸腔里有东西跳动着的感觉，听过……我想用头撞墙，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撞出去。也许我可以让着伤验把……不，不不，我不能那么做。我只需要尝试着把它连同喙灵顿上其它可怕的事一同解决掉就行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觉得下雨挺好的。p-21在和晨辉争辩为什么把我留在地下。断渊礼貌地站在一边，避开了他们的争吵。透明胶摆弄着晨辉那把坏掉的激光步枪。晨辉刚看见我和狂暴，就向我走了过来，但我抬起一只蹄子止住了她。“等下……我身上全是致命的魔法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