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新娘子,新郎官,先来在偏位娘娘面前许个愿,求偏位娘娘赐喜赐福,来年保佑这庄子风调雨顺,喜事应门,心想事成。“
随着阿婆低声的祝祷,李广宁携着杜玉章的手,两人在偏位娘娘神龛前合十行礼。杜玉章抬头看去,那台子上塑着一个泥胎神像,一身大红的嫁衣,这乡村工匠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只看那神像艳红俗绿的样子,根本分不出男女。
神像手中还拿着两把长棍子一样的东西,也是一样歪歪扭扭,涂着银闪闪的漆。杜玉章多看了几眼,依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偏位喜娘娘了。正位娘娘手中捧着莲花,那莲子众多,是多子多福;偏位娘娘手中却拿着一根笔,一把剑,和正位娘娘不一样的。”
听了阿婆的话,李广宁也抬头看了片刻,问道,
“看这嫁衣虽然红,里面的袍子是个书生样子。这位偏位娘娘跟着徐大人之前,莫非是个文人?”
“二人是同窗,都在太学读书。光看那时候的前程,只怕偏位娘娘还在徐大人之上。但偏位娘娘硬是自己断了前程,跟着徐大人进了门,做了个男夫人。”
阿婆回答了二人的话,语调却有些怪,好像有些惋惜似的。她摇着头说,
“是偏位娘娘自己选了这条路,自己一条路走到了黑。”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杜玉章,
“那一位后生,与当初的徐大人脾性真有几分相像。却不知你这小官人,与偏位娘娘相比,脾气如何?”
“我不过是一介凡夫,怎么能与神仙相提并论。”
“后生说的对。做个凡人,莫做神仙。凡人比神仙聪明得多,便不必吃那么多苦头,受那么多委屈。”
她好像话里有话,叫杜玉章心头一飒。但没能仔细琢磨,阿婆再次开口了。
“新娘子,跟我们来。花轿在那边等着呢。”
阿婆一边说,一边将大红的盖头给杜玉章盖在了头上。眼前突然失了远近,只有一片红色。
杜玉章心头突然一空,仿佛这转瞬间就换了一片天地。他忍不住呼唤一声,
“宁号号?”
按理说,李广宁听到他呼唤自己“宁哥哥”,是绝不会不答应的。可此时杜玉章身后却寂然无声。杜玉章就要去掀盖头,却被阿婆拦住了。
“新娘子,新郎官要在堂前等着你。快跟我们来吧。”
说着,一只枯槁的手牵起杜玉章,带他往外走。这是阿婆的手,虽然皮肉因为年纪有些枯瘦,却意外地有力气。杜玉章连迟疑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她一路带出了喜娘娘庙,一脚踩进了雪里。
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多亏阿婆还牵着他,他才勉强站稳了。
“小官人,徐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为人妻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
了。”
——徐家?阿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接下来的路……不是要去祭祀吗?
杜玉章愣住了。可阿婆已经放开他的手,留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风更大了,阵阵刺骨寒意将他从头裹到了脚。李广宁为他披上的那件黑大蹩也留在了庙中,杜玉章一个激灵,忍不住拢住身上单薄的嫁衣。
“夫人,上花轿了。大人嘱咐我来接您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