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说白骨老道会为了些食物杀人，他还能够相信。但是殷红衣和明昕大师，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并不是重点。他所关心的，是他们最终的去向。

“当日，正好有霍尔家族的卫队在附近收取物资，闻讯赶来，把那四名异族都撵跑了。”

“撵跑了？哪个方向？”

中年人犹豫了下，往西南方向一指。

“他们朝着那边跑的！”

柳守则见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片刻的停顿，看起来不像是回忆，倒像是刻意隐瞒些什么，当下冷声道：“若是往那个方向，必定会些许巨人的足迹。你跟我们一起去，如果找到巨人的足迹，我就放你回来。如果找不到，我就杀了你。”

柳守则说罢，带着中年人朝西南方走去。走了没有几步，中年人踌躇着说道：“等一下，我想起来了，好像不是那边。”

面对着柳守则愈发冰冷的眼神，中年人不再撒谎，指向东方：“是那边。”

三人向东方走去，走出不过几百米，果然发现了巨人的脚印。除此之外，这条路面凹凸不平，布满浅坑，像是大群穿甲兽曾经在这里奔跑过，应该就是那支卫队所乘坐的穿甲兽。

“他没有说真话，如果只是几十人的卫队，怎么会有这么多穿甲兽奔跑的痕迹？”妙玉打量周围的路面，沉声道。

中年人忙道：“也许是上百人，时间过得太久，我真的记不清了。”

三人顺着穿甲兽的痕迹，走了三十里路，地势逐渐有了坡度，来到了一座高山前。

一副巨大的骨骸，闪着银亮色的光泽，安静的躺在山脚下。在骨骸的不远处，还有一根粗若手臂的铁棒。

根据周围留下的痕迹，能够判断出，在很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

除了巨大的骸骨之外，周围还有着十几只穿甲兽散乱的骨架。

穿甲兽的骨架之所以散乱，因为这些穿甲兽不仅是坐骑，也可以当作食物。应该在那场战斗中所死去的穿甲兽，后来被人肢解，再把身上的肉带走。

柳守则和妙玉走到巨大骸骨旁，根据这骸骨大小来看，应该就是和殷红衣三人同行那名巨人。

巨人骸骨上许多部位，都有着受创的痕迹，致命的部位，是第四根和第五根肋骨之间，这里是心脏的位置，曾经有尖锐的武器，以高速旋转的劲道，刺入了他的心脏。以螺旋力道控制兵器的穿刺，这属于克斯里族比较高明的战斗技艺。以往黎明之城在阻挡魔潮的战斗中，至少是率领千人大队的将官，才能使用出这种螺旋战技。

看来地上的巨人，是死于半年前的那场战斗，他的尸骸并不完整，因为他脖子以上的头骨不见了。

柳守则半蹲在地上，一边观察，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面色极其难看。

过了半响，他缓缓站起身来，直视着中年人。

“说吧，我只想听实话。我很不喜欢折磨别人，但请你相信我，关于怎样让人痛不欲生，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中年人有着属于流民的那种狡黠，也有着流民所独有的危机感。

他抬起头，正视柳守则木然的眼瞳，那里无悲无喜，既不愤怒，也不狂躁。

中年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半年前，你的几位同族，全都被霍尔家族的卫队杀死了。”

“你亲眼看到他们被杀了？”

“没有，是卫队的人回来时告诉大家的。他们展示了巨人的头颅，还有其它战利品。”

“什么战利品？”

“是这么大小的……”中年人双手比划道：“一个金色的圆形物件，看起来很漂亮，像是一件珍宝。”

妙玉如遭雷击，全身止不住微微发抖，脸色一片苍白。

柳守则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中的波涛汹涌，让中年人仔细描述圆形物件的细节。

中年人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仔细回忆了半天，才说圆形物件上，好像有个正方形的文字。

柳守则见他再没东西可说，才从怀中拿出双心金环，一字一句的问道：“他们带来的战利品，是不是这个东西？”

“是，就是这个，只是这个符号有点区别。”中年人指着双心金环上的那个心字。

柳守则心直坠谷底。

双心金环成双成对的宝物，殷红衣把刻有心字的金环，强行塞给了自己。而她手中的那只金环，刻着双字。殷红衣一直把双心金环当作定情信物，以她的性格，自然是视若生命。只要她安在，绝不会丢下她持有的金环。

还记得当初殷红衣送自己金环时，嗔怪他总是消失不见，为人没心。他更记得，有一晚在伴月岛的山峰上，她曾说过，机缘对她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自己愿意留下来，她也不会进入秘境之中。

虽然她当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他听的明明白白。

那个外表骄横霸道，但实则内心善良的殷红衣，半年之前就已经芳魂消散，永世不见了？

恐怕再没有人会像她一样，为了把自己从尼克拉的牢笼中救出，会那么的不计代价，毫无底线。

瞬息间，柳守则被一股巨大的懊悔和悲伤所笼罩。

他以手缓慢的摩梭金环，一言不发。

中年人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可以走了么？”

没有人给他只言片语的答复，气氛沉寂的可怕。中年人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他本能的感到了危机。

“叮”的一声轻响，伴月剑自他后心刺入，透胸而过。中年人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尖，缓缓回头。

柳守则抽剑归鞘，木然的说道：“红衣绝不会因为抢夺食物残害你的同族，所以你和那支霍尔家族的卫队，都应该为她陪葬。”

中年人萎顿倒地，柳守则漠然的说道：“我需要很多条性命为她陪葬，我现在可以返回你们的聚集地，杀光你们聚集地的所有人，也可以直接去找那支卫队。至于去哪里，这取决你的选择，你是否愿意为我指明卫队所在的方向。”

中年人竭力呼吸，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口鼻处都会涌出大团的鲜血，他望着柳守则，眼神满是怨毒。但是怨毒是杀不死人的，终于，他不甘的伸出已被鲜血染红的手，颤抖着指向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