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三年, 洛阳早早进入雨季。雨水淅淅沥沥落在青石板上,佛塔笼罩在烟雨中,檐角的金铎迎风作响, 叮当叮当。
马蹄踩碎一地水洼, 斥候一路放开了速度,飞快往宫城奔去。两边行人慌忙避让,撞翻了不少摊子。
“干什么呢,在京城里还跑这么快……”
魏王府内,李常乐听到扬州传来捷报, 气恼地摔了扇子。玉坠在地面上弹了一下,咔嚓碎裂。
李常乐不高兴地想,扬州打赢了,李朝歌有了军功, 以后只会更肆无忌惮。李常乐沉着脸, 问:“那李许和李贞呢?”
“吴王和义安公主已畏罪自杀。”
李常乐冷笑一声:“废物。”
李许李贞和他们不是同母所生, 绝非同类,但李常乐反而希望李许获胜,至少多坚持一段时间。最好让女皇意识到民间反对她称帝, 还政于李才是民心所向,这样,李怀就有机会了。
李常乐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没有注意到传信的人脸色惊惶, 似乎还有事要说。李常乐越想心情越糟糕,骂道:“又便宜了她。这次回来, 他们夫妻不知道要怎么封赏呢。”
报信的人终于鼓起勇气, 说:“广宁公主, 盛元公主她……死了。”
李常乐一惊, 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你说什么?”
“平定扬州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众将士在庆功宴上被人下毒,昏迷不醒,死伤众多。盛元公主和驸马顾明恪出去追杀怪物,俱身亡。”
宫里,张彦之同样猛地站起来:“什么?”
太监低着头,脸色战战:“前线传来消息,盛元公主死了。现在,报信的斥候正在宣政殿。”
张彦之站在地上,许久脑子都是嗡嗡的。他那天夜里听到女皇的梦呓,心知不对,赶紧给李朝歌报信。但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信并没有送出去,而是一出宫门就被女皇截下来了。之后他被女皇控制起来,即便张燕昌撒娇卖痴,使劲手段,都没能进来看他。
张彦之知道,他已凶多吉少。他并不后悔,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先一步听到李朝歌的死讯。
她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
张彦之怔松地站在地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不知多久后,他问:“顾明恪呢?”
“驸马下落不明,应当,也死了。”
李朝歌的死讯像是一个惊雷,京城大哗,各方势力立即乱成一团。东宫党、梁王党、魏王党忙着分割地盘,曾经声势烜赫的镇妖司一下子变得门庭冷落。
时间进入五月,距离李朝歌的死讯传回京城已有两个月,无论当初他们多么震惊、愤怒、质疑,现在都要接受现实。李朝歌死了,顾明恪也死了。
白千鹤几人的地位霎间微妙起来。他们毕竟是犯人,曾经李朝歌在,无人敢说这件事,现在李朝歌已死,各方面声音都冒出来。白千鹤原本也不想当官,干脆卸了职,重新恢复自由身。
晚上,白千鹤一个人坐在酒楼喝酒。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一个纤细的人影坐到他对面。
白千鹤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桃花眼从对面掠过,声音里含着笑:“呦,莫妹子,你来了。”
白千鹤说着要撤酒,被莫琳琅按住。莫琳琅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说:“你明日就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