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近卫在林府外守候着,人丢不了,又能得稀有的珍珠,何乐而不为。
踏入林府,满目疮痍,一地焦土,房梁横斜,瓦砾四散,说不出来的凄凉。
朱红的食盒静静摆在高大的银杏树下。
玉儿默默擦了擦眼角,四处张望。
一个寥落高大的身影,见到她,几乎是狂喜着,踉跄着就奔了过来。
“元其,”她红着眼轻轻唤他,赵恒很怕玉儿眼里流出两行血泪。“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你看,我家的前厅已经没有了。”
玉儿背身对着赵恒,声音一片凄然。
“我的闺阁也没有了。我失去了清白,也没了自由,更没有资格做你的夫人。”
玉儿声声哀泣,最后掩面痛哭。
这是她的家呀,这里曾经住着她和她的兄长,伯母,嫂嫂,还有林府那么多人。
只要林府在,她永远都是清白,独立,骄傲的女子。而今,寄人篱下,身心如残花般凋零。
哥哥亲手为她种下桃花,用松木给她做了一架秋千。她的小楷,她的诗文,都是哥哥亲自教授。
可是一切都不在了,没有了。
哥哥不在了。
家也没有了。
她也不再是她。
“你别哭,别哭。”
赵恒拿下她的手,取出手巾为她拭泪。手巾上绣着一支素梅,侵染着淡淡梅香。
“是我无能,一切都不怪你。”赵恒笨拙的安慰她。
养了这段时间,赵元其除了走路有些跛,其他还好。玉儿邀他,就迫不及待到了林府。
玉儿停了泪,仔细凝望他,他今日青衫磊落,形容俊逸,仿若回到旧时。
他在她生命中,本不该只是过客。
玉儿自嘲一笑,眼眸中尽是寒凉:“ 你不觉得我每次找你,都没好事吗?”
赵恒目中带着淡淡的惆怅,眉头却是舒展。
玉儿有些不忍。以他的状元之智,他应该不会以为她前番被感动,会和他叙私情吧。
“今生还能见你,而你也不再怨怼我,我高兴。我知道再多辩解,也不能洗刷我污秽。我此生,唯一爱慕你。以后也不会变。可是我也辜负你,……”
他以为秉烛夜读,中状元,白马游街,就可以成全自己的心心念念。
他记得初见身旁的女孩儿,美目如画,笑靥如花。而前次见面,隔着重重珠帘,犹如关山难越。
娇俏活泛的女孩儿变成了一只关在金笼子里的名贵雀鸟。
“我听闻如今的状元郎,娇妻美妾,生活甚是得意。你可知,你今日来,赴了个什么约?”
玉儿很平静,她率先提醒赵恒,和她见面,就是置身危险。
赵恒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我和郡主并不同心。我以为可以做到与你相忘。奈何惊鸿一瞥,你已是我……”
他难过 的捂住了脸。最后恼恨的用头撞柱,发出咚的一声。
玉儿忙拉住赵恒,他额上破了个口子,好肿起一个青包。
提及往事,赵恒唏嘘又悔恨不及。
“玉儿,那一日,你过府来给我送衣袍,你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真的。我们那时成婚在即,幕后之人按捺不住出手了。”
他述说往事,心底蕴了一片凄苦与癫狂。
“我去到工部,以为是和同僚们议事。却是昔日我赈灾时候,救我的人在相候。那时为了办案,手段难免过激,有两个罪不至死的,也罗织了罪名。报应不爽,我就此被要挟。他们竟然要我悔婚。我当时苦苦哀求,若是上意要压制林府。我也愿娶你,哪怕和林府同罪。”
赵恒垂着头,苍白的手攥着青色襕袍,久久松不开拳头。
这首辅大人家的千金,并不是他这凡夫俗子能肖想的。可是见过这世间最纯粹美好的女子,他又如何放得下?忘得了?
从退婚起,赵恒就在一片滔滔苦海里挣扎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