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御夷书院上下人心躁动，众多有志青年想要效仿曾经的师兄师姐们，为北镇的家国大业抛头颅、洒热血。

募兵令的来到没有让他们感受到危险降临，想要抓住机遇建功立业者占据大多数。

他们以白凤为中心团团围住，想要追随昔日的传奇前往属于自己的战场，然而白凤却屡次避开，消极应对，也从不说为什么。

在课业中，他们会问先生：白凤因何缘故不愿再举义旗？

樊立吴也支支吾吾的，只是随意搪塞道：“或许是害怕失败。”

书院的门生弟子们自然不信——白凤若是害怕失败，根本不会重出江湖！

种种质疑和猜测之下，白凤变得越来越不愿出现在书院当中，急功近利者迫切想要投笔从戎的，相约两三好友便要抛下课业去找御夷镇负责募兵的官吏询问相关事宜。

未经世事，将俗世束之高阁的他们从没想过，书院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等到他们碰触到真实的现状，结果自然令人大失所望。

北方七镇向来管理松散，并不曾完全听命于谁。在贺拔氏统治时是这样，在赵家控制时是这样，在齐国大将军高昂统治时也是如此。

现今各镇官吏百姓无不厌战，所谓募兵令又无强硬的实施办法，在如此松散的部落式军镇联盟之中，自然没有多大用处。

待书院子弟们找到所谓的募兵所时，发现里面门雀可罗，只有一个负责看门的老大爷在那打瞌睡。比起先生用满腹经纶去解释这个世界基本的运行逻辑，还是眼前所见更加印象深刻。

“募兵？你们是来应征的？留下姓名就可以走了。”

“你问什么时候去军营报道？天知道。”

“快走吧，这里没什么了”

他们并不感到失望，单纯有些意外，意外于北镇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曾经的英雄之地，怎会变成现在这般？

不少人想去拜访客居在茶田的白凤，皆被白凤以清修为由拒绝。

正当众人困惑不解时，一个消失已久的名字重新活跃在御夷镇之中。

宇文轩。

周国的王子。

他曾经在五年前孤身喝退来犯的司马荼。

在太平道日益猖獗的状况下，这种明晃晃的宿敌自然没有太好的日子可过，即便他一直生活在周国。

可现在，他居然在北镇出了名？

原因很简单，因为宇文轩在到处借钱，无论是街头小混混、四处游走的商贩、珠宝商人、牧民、还是叫不出名字的芝麻小官小吏，他都借过一笔钱。

“等我当上大周王，所有借过我钱的人都能变成贵族，我保证！”他对每一个债主都这样说，而这也是他唯一的筹码。

大多数老百姓没把宇文轩放在心上，可是他居然成功说服不少富商借钱给自己，并且用这笔钱招募到一批人马。

事情从此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最先响应募兵令的，是一位异国王子？！

人们都想知道他在计划干些什么事，其中最狂热的自然当属御夷书院中人。

宇文轩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被传到书院里去，人们讨论着他今天又跟谁借钱，今天又招兵买马了多少人，就像从前讨论白凤那样。

白凤存在的痕迹，似乎就这样默默淡去了。

惊蛰之后，第一批北上的太平道众成功抵达御夷镇境内，他们前一天刚想进镇驻扎，后一天便被宇文轩率领的民兵全部屠戮殆尽，所得战利品尽数与民同享。

经此一役，宇文轩的威望空前高涨，书院子弟马上改变自己的偏见，起初他们还觉得这位异国的王子想要借北镇之手完成自己的篡位大计，如今看来，他的行动完全有益于北镇，而且很可能是出于个人对太平道的憎恨，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所幸御夷镇还有宇文轩，其余军镇有的甘愿俯首皈依，有的难以应敌死伤惨重。太平道为寻得慕容嫣，所到之处必定翻个底朝天，所有的妇孺皆被掳走，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这时候，仍然一片安宁的御夷镇就显得尤为鹤立鸡群，这是难民们最后的堡垒，也是中原之地里有心人所向往的远方。

早已习惯茶屋生活的白凤依然把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仿佛一个真正的世外之人，在赵小妹口中听完御夷镇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后，轻轻地笑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无需插手干预。”白凤熟练地摆弄着茶具，他在这里闲居时有意无意跟姚采薇学过几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消磨时间。

赵小妹问：“白公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静待时机。”白凤把磨好的茶粉送到赵小妹的杯前，再用汤匙为她搅匀：“如今这个时势，我纵然现身也没有半点用处，不如继续作‘潜龙’，让大家忘记也好。”

茶屋的摆设简朴中透露着一些精致，这并非是在说里面的家具和装潢都很精美，而是各种规格和摆放的位置都有讲究，就比方说，只消坐在茶屋里，任何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风。

及时判断风向，是预测天气的其中一个办法。

“白兄！白兄！”赵括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他喘着粗气，还是一副茶农打扮，应该是刚刚下田便直接赶回来：“你看看谁来了？”

白凤闭眼感叹道：“是风向要变了？”

宇文轩推开门扉，出现在赵括身后。

“白大侠，你要等的良机，似乎已经到了。”宇文轩从袖口拿出一封密信，上面还有大齐皇室专用的印章，信封也很特殊，有一股清气。

“是谁的信？！”赵括大惊失色，因为他认得印章所属，那是曾经赐予他贵族身份地位，然后无情剥夺的一群人。

“此信，来自齐国王室，太子高洋之手！”宇文轩语出惊人，甚至连白凤都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质问道：“此话当真？”

宇文轩摊开书信，高洋的笔迹白凤还是见过的，可辨真假。

“王子可愿与吾并肩，共除国奸，清君之侧乎？若诺此事，可定于今年之三月三日，吾等齐集兵马，直指京师，以正乾坤，问罪于朝！如若事成，吾愿助你成王。”

白凤话毕，与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怀疑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如此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