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如此?不要淮东了不成?!”
“我已派人渡江联络,请兄长派船只来接……”
“你知道的,我并非要逃过长江。”李庭芝道:“叛军追得这般急,若无船只,将士们如何退回扬州?!”
“我明白,我明白,我必与你同进退。”
“但没有船啊!”
李庭芝愈发焦急,转头看着空荡荡的长江,愈感绝望。
他已两日未曾进食,越饿,脾气越坏。
“再派人过江,警告赵溍,我再不派船来,我必弹劾他!还有他背后那些只知求和的朝臣,一群无能鼠辈窃居高位,尸位素餐!”
随着国势倾颓,他已不止一次流露出这种态度……
“哞!”
不等宋军稍作喘息,远处又已响起了号角声。
“那是……”
“叛军追上来了!”
李庭芝气急败坏。
“等不到船只了,得马上撤退!走陆路往扬州!”
号角声愈发响亮,叛军已经越来越近了。
连日以来负责断后的苗再成心知自己这一部兵将已经跑不动了,遂不再撤退。
任由李庭芝号令催促,他始终不听。
“死战!保护大帅撤退……”
李庭芝回头望了一眼,眼见苗再成的旗帜立在那,却也只能抛下这些部下,继续往东撤。
然而,叛军也只被阻挡了半日,其后又重新追上来。
李庭芝心知苗再成已是战死了,不由老泪纵横。
连伤悲也顾不得,总之这情势显然已不容他渡过滁河了。
离扬州还有一百余里,已只能先退入六合县守卫,稍作休整。
然而,六合只是小城,一下子涌进来三万余残兵,城中又岂有粮食能够供应。
李庭芝一路走过街巷,能看到百姓麻木的脸上,全是忧心忡忡之色,并不欢迎王师。
他更忧虑。
连日来所见所闻,唯“痛心疾首”四字能够形容。
是夜,披着盔甲才在椅子上小憩了不过片刻,又有士卒匆匆赶过来。
“大帅。”
“何事?”
李庭芝已成惊弓之鸟,迅速支起身,脸上满是疲惫,眼中却俱是警觉。
“叛军派信使来了,要见大帅。”
“不见。”李庭芝道,“若再敢遣使来,杀了。”
“是。”
那士卒应了,犹豫了片刻之后,却又传回身来。
“大帅,对方说给大帅带了陆秀夫的信。”
“君实?”
李庭芝微微一愣,此时才想到当年那个才华横溢、格高意远的年轻人。
他沉吟了一会,最后道:“本帅不见叛逆,让他把陆君实的信拿来。”
“是。”
那士卒匆匆而去,过了一会,手里拿着一封信,重新赶到了李庭芝面前。
李庭芝只看一眼,便认出信封上的字迹确属于陆秀夫。
时隔数年,陆秀夫的字迹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变化,以前是清丽,如今则多了种豪迈与遒劲。
“淮左阃帅李公无恙。学生拜言,白日出而霜雪融,仁风过而茨棘扫,今燕云复收,中原廓清,喜不自禁,于燕京致函,恭递捷音……”
李庭芝本以为自己看到信时会很生气。
其实没有。
陆秀夫的第一句话说的便是收复中原的捷报,这是孟珙一生的志向,同时也是他李庭芝一生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