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钦睁着眼睛死死看着,身影摇摇欲坠。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而已。
和你一样,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不可能的可能,
发生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没有人敢质疑忽然间闯进剧组来的商幸尧,更别说赶他出去,他光是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气场直直逼过来,我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慕暖脸上那慌张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商幸尧回来了……谁敢相信?
两年前死掉的男人这样席卷重来,根本就是突破了大家的想象!
商幸尧松开我,伸手将我的眼泪擦掉,“拍戏太委屈你了。”
我愣住,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又哆哆嗦嗦去摸商幸尧的脸,“是真的……是真的……”
商幸尧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重重叹了口气,“绾绾,你受委屈了。”
我没忍住,抱着商幸尧嚎啕大哭,到后来甚至重重捶着他的背,像是在泄恨一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商幸尧你做哥哥怎么能这样!”
说到后面嗓音都哑了,我抓着商幸尧胸口的西装不停地抖,直到西装都被我揉得一团乱,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安慰我,我就不停地说,似乎要把自己这两年所有的委屈,所有咬着牙往回咽的痛苦统统都释放出来。
我像是发疯一样捶打着商幸尧的肩膀,他一动不动任我撕扯,如同察觉不到痛亦或是全部忍住,像是一座巍然的山。
我哭号如孩童,视线都模糊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喷薄的火山,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失控地死死攥住商幸尧的手,我一遍遍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说。
你知不知道……
到了后来,我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摇着头,喃喃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没了商幸尧的商家……就是一盘散沙……”
连当时未成年的商闻被强制送去坐牢,我都保不住他!
商幸尧,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你都不知道我好几次要撑不下去了……”我哭得嗓子喑哑,可是哪怕下一秒我再也说不出话,这一秒,我也无法停止我自己的行为。商幸尧上前来让我冷静,我狠狠甩开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都抹掉,“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给我个痛快啊,你别一会来了……一会又……”没了。
我怕,我怕得不得了,商幸尧,你回来了,又出事怎么办?
我如何承受得起第二次天塌?
商幸尧用力抱住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绾绾,你冷静点,这些事情我回去慢慢和你说好吗?你别哭,你冷静点——我不会再出事,我真的……”
“骗子!骗子!”我大喊着,嗓音已然撕破,直呼他的名讳,“商幸尧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害得我——”
我怎么说得出口呢?“商幸尧你这个骗子害得我活得好惨”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哭着缩在商幸尧的怀里,他过来搂我,周围一堆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商家大少两年前音信全无失去影踪,如今这样毫无顾虑地闯入他们剧组,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商幸尧隐忍地看着我,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对视他的眼睛,“绾绾,看着我,你别哭,看着我。”
我哭得都在打嗝了。
商幸尧乐了,“你怎么哭起来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我打嗝打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骂,“要你管你这个骗子!你简直不是人……”
“好好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商幸尧拍拍我的后背,“别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别来拍这个戏受委屈了。”
我带你回家。
鼻子一酸,我又想落泪。
多久没听见这句话了呢?
我有家了……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季存站在那里,只觉得神志恍惚。
他没死,他原来真的没死。
……
——两年前商幸尧出事的时候,季存是一个收到通知的人。他和商幸尧私底下交好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事实是,他们的确关系很铁,不然商幸尧也不会拼死把消息带给他——甚至只带给他一个人。
季存以为商幸尧这是在托付后事。他做好了准备听见商幸尧说一堆的商家后续如何处理,如何让商家另外两个继承者避世躲过一劫,如何求季存让他去外面再找别人帮忙压一压钟让的手段——他都想好了要帮商幸尧去求哪些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商幸尧只有一句话。
他说,帮我照顾我妹妹。
丢下这一句话,商幸尧这个人就消失了,季存重复尝试好几次联系他,再也没有联系上过。
他临危的前一秒,想到的只有商绾。
可是商幸尧消失了,就再没人保得住商家其他人。第二天商闻就被钟让抓进去了,他从电视机里看见了商幸尧的那个妹妹在镜头下呼天抢地,如同一个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守护商闻的最后一道城墙。
她瘦弱的肩膀拼命挡着镜头,为了不让他们拍到商闻被抓入警车的画面,还是个少女的她像个泼妇一样推开周围的记者,直到脑门被相机砸出一个血窟窿。
他听见她的声音透过电视机传来,带着一股赴死一般的声嘶力竭,“都滚啊!滚开!凭什么抓商闻,凭什么拍!都滚啊!”
一杆瘦骨,倔强抵抗。
可是商闻跟在她背后,一言不发,眼神黑得可怕,直到坐入警车,再没多看商绾一眼。
季存想,商闻一定是恨她。一切灾祸,都是商绾招惹钟让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