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萧潇。
他心爱的女人,把痛苦,把余生,把漫长的时间留给他,却把光明和新生给了萧潇。
尉嬴喉间哽咽,随后胡乱地对尉辛说,“爸爸去房间休息一下,头疼。”
小男生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快去吧。”
尉嬴在埋进房间的那一刻,眼泪没忍住,情绪彻底崩溃,他靠着门滑下去,瘫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入掌心,随后,像是一只困兽,发出嘶哑的哭声。
辛妲,辛妲,你怎么这么狠。
她将她的东西送给了萧潇,萧潇现在用着辛妲的眼睛看着这片世界,那他呢?她给他的是什么?
尉嬴望向窗外,他忍不住,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辛妲发了一条消息。
尉嬴在辛妲生前,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说过一次我爱你。
那时的他逢场作戏,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屑一顾。
后来辛妲走了,他万箭穿心,那一刻才知原来爱没有从嘴巴说出来,却在心里扎了根。于是某天连根拔起的时候,他才惊觉,有这么疼。
尉嬴给辛妲发送了无数遍我爱你,却再也没有传达到那个女人心里。
深夜里,有人看着手机屏幕,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笑,“谁和他说的我把眼睛给你了?”
萧潇耸耸肩,将下巴放在辛妲的肩头,“不是挺好吗,让他痛苦一辈子吧。”尉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尉辛还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小男生胖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可爱,尉嬴没有吵醒他,弓着腰轻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跑去窗户边,翻着窗坐在窗台上,两腿放空在高楼上荡来荡去,然后拿出手机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他说,“出来谈谈。”
“我不。”傅暮终说,“我想出国去了。”
尉嬴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出国干什么?”
傅暮终没说话。
尉嬴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是想逃避呢。
“你跟福臻坦白了?”
“对。”那边傅暮终对尉嬴说,“得了,现在兄弟也做不成了,这个年过得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尉嬴跟着傅暮终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怎么办啊,尉狗,我现在也好难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惨的……”尉嬴忽然间觉得傅暮终跟自己同病相怜,都是爱而不得。
“我不管了,我过几天订机票去了。”
傅暮终拿着手机擦了擦眼睛,“靠,老子还缺他一个吗!就算老子以后喜欢男人,那也有大把的小鲜肉!”
尉嬴毛孔收了收,“你别,别看上我啊,我可先说好,我比钢铁还直,不可能弯了。老子就是断了,也不会弯了。”
“滚蛋!”傅暮终嚎了一嗓子,“我没那兴趣啃你这块又老又硬的窝边草!”
尉嬴急了,“那你他妈,福臻就是小鲜肉了啊?他就比我俩小一岁!”
“他长得好看!”
“放屁,那我不好看吗!”
“那你撅屁股给我艹吗?”
“我他妈……拿刀捅死你……”尉嬴给他气得一个哆嗦差点从24楼摔下去,他翻窗进来走去客厅,随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你想好去干嘛了吗?为什么非得逃到国外去呢?”
“我也觉得我就是一时半会冲动了,所以我这么想,出去冷静冷静,等好了再回来,正好不用见福臻,也省得尴尬。”
傅暮终叹了口气,“我爹妈喊我顺路去国外进修酒店管理呢。”
“得了,爹妈的话才是重点,看来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放纵了。”尉嬴笑了,“去吧,有事儿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把关。”
“你自从没了老婆,整个人心态跟佛系似的啊。”傅暮终开始不怕死地在他伤口上撒盐,“不愧是看透红尘世俗的人。”
“娘搓比。”尉嬴捂着胸口骂了句脏话,傅暮终这句玩笑话差点让他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居然两次三番为了辛妲的事情掉眼泪,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又瞎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傅暮终这个状态起码还是正常的,还能插科打诨,不像之前在机场里那会,跟丢了魂似的。现在这样尉嬴还挺放心,应该不止于为了福臻做出什么大事。
傅暮终好歹也这么大了,成年人了,不可能再冲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给自己拌了份沙拉就坐下来吃,放完寒假尉辛就该开学读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了,他要好好想想送他去哪家高级补习班提前补课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尉辛这兔崽子一看就继承了他的高智商,随随便便读个书,都肯定是当大班长的料子。
想了一会新年之后要干的事情,尉嬴整个人又恍惚下来,他不停地关心周围人,不停地思考以后,却在所有事情都结束的那一刻,整个人恍然失措。
大脑一片茫然,像是所有的思维意识在这一刻暂停,然后无限倍放大延伸——尉嬴心想,他一开始不断地做别的事情来麻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辛妲没了。
一旦提及有关辛妲的字眼,尉嬴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明是个大男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尉嬴一想到辛妲,就痛苦。
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了后来变成了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癌,那些悲伤的痛苦如同病毒,他一休息,一放松,就朝他袭来。
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他想忘记的,可他又不想忘记。
他想重来的,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重来。
尉嬴整个人就这么发呆坐在客厅里许久,那个时候连带着时间的流逝都是悄无声息的,漫长而又难熬,直到尉辛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自己爸爸一脸呆愣地坐在客厅中央,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爸爸,你怎么了?”
尉嬴猛地回神,上前摸了摸尉辛的脸,“没事……我……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你是在想我妈咪吗?”
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却一语中的。
尉嬴的脸色白了白,男人眼眶微红,却没有欺骗自己的儿子,“是的。”
“那么,那天那个阿姨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