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冯果坐上盛知镜的副驾之后又看了一眼定位软件,目前还在往窦傅给的申华疗养院的定位前往。
冯果的脸庞像是一块无声的石头,没有表达出任何明显的情绪。这时候她还能抽空感悟到,原来人在接受巨大的冲击时,很可能会因为无所适从而麻木,千万种想法在脑子里蹦出,应接不暇过后的无所谓,就是她现在木然的表现。
手机的唢呐声再次响起,和刚才不同,在逼仄的车厢内没有阴森,只有烦躁,像是声量和音调能化为有形物压缩着本就不富裕的空间,把人压得往下沉。
冯果接起窦傅的电话,熟练地打开了免提,让驾驶员和后座的兰绿都能听见,“怎么了?”
“疗养院出事了,护士刚才跟我说有一个病人拿水果刀捅死了一个人。”
没有由来的一阵心绞痛让冯果遭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可是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分外清晰,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所以有了凶杀案就能让刑警进去了,这就是一连串的目标,或许我本人不是他的目的,我作为刑警的身份才是,钻进我的车是因为贾萧昨天晚上一直在医院里,今天早上才开车回来的,并且她回来之后还在车上睡觉,所以那个人只能爬我的车,然后等控制了我,他就可以通知凶手在疗养院里行凶,说不定就是他将凶手送进去的。”
车里因为冯果的这句话陷入了沉默,那头的窦傅愣了好久才说出,“凶手是单诗诗。”
冯果听到这个答案也呆住了,送单诗诗到疗养院的人是窦傅,“那她杀的人”
“不是罗勒,是一个瘫痪的病人。”
车内三个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想想也是,昨天罗勒是昨天才到的疗养院,单诗诗作为一个女人杀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当然没有杀一个瘫痪的人来得方便。
后座的兰绿发问,“疗养院里应该不允许病人携带刀具吧,她的水果刀是哪里来的?”
“院方控制住她之后,发现她通过别人给她寄书的方式,把书中间掏空了重新塑封之后送了很多东西进来,包括手机和这把水果刀,不过水果刀是今天才送到的。”
“单诗诗不是失忆了吗,谁给她寄东西?”
电话那头的窦傅苦笑了一声,“寄信人用的是我的名字。”
“孙清?”冯果抬头看了身旁在驾驶的盛知镜,“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一切都是孙清计划的,单诗诗在疗养院里制造凶杀案,孙清绑架刑警,备足了让孙清进去的理由,她们是一伙的。”
后座的兰绿虽然不知道单诗诗是谁,但也大概理解了这个里应外合的计策,“可是孙清闯进疗养院要做什么?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地闯进去?”
没有太阳照着的正午的马路上,给城市附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任大雨怎么淋洗都没办法消除。车辆一辆接一辆地首尾相接,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龙。车窗都关得死死的,冯果突然怀念能听到隔壁车辆里传出的欢快音乐的时刻,以前只觉得别人的音乐品味不好,现在车里只有窦傅的声音,和繁琐复杂的案情,没有一丝人间气息,处处都是地狱,连刮雨条工作的声音都是刺耳的。
“里面住的人不查验身份,给钱就行,如果真的是孙清,我能想到的就是孙类和”
窦傅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任令姜三个字还是很难不带感情地从他口中说出。
冯果一针见血地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把单诗诗送到那里去?”
“几年前,有一家上司公司的女老板,为了不让她的兄弟姐妹和她的丈夫夺权,找了律师做了遗嘱公证,如果她死了,公司将由她收养的继女全部继承掌管,她个人财产也全数捐给社会的慈善机构,”仿佛又到了窦傅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冰冷现实的时候,“所以那家人不能让她死,可也不能让她活着,于是他们联手,给她下毒,慢慢的她身体越来越差,那家人趁她还看不出多严重的时候,对外说她要去养病,就把她送进了申华,人是没死,公司的经营权就一直在她手上,只是别人都不能去看她,几经操作,实际上掌握公司的人就换成了她丈夫,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被安排进了公司,后来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将继女也送了进去”
冯果嘴角上扬,眼睛却没有笑意,“所以你在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件事,只留意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可以为你所用。”
“确实,”窦傅毫不遮掩,“因为对于其他的事情,我并不能做什么,跟我说这件事的,是那位女老板的侄子,他们一家靠着这家公司发家致富,被他们吸干了血之后,那家公司已经宣告破产了,他在酒桌上把这件事当笑话说出来,言语之间我也感觉到不适,至于那两个女人,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我作为看客,记住帮他们助纣为虐的这个地方也无可厚非,至于说这个地方能为我所用,也不代表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是为了囚禁,我是为了保护,同样的工具在不同的人手中也可以有不同的用法。”
在冯果面前,窦傅从来不掩饰自己。他的观念和道德水平,自认无法达到圣人的地步,但也不至于是遭人唾弃的低劣,更深层次来说,他窦傅能做到利己不害人,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他也知道冯果此刻的生气更多是在于对女老板经历的不公,并不是对他本人。
车辆在车流中终于可以缓慢地开始移动,驶过路面积起的水洼,泥泞的污水随着车轮的转向飞溅,飞溅声混合着引擎沉闷的声音,反衬出了车厢里的沉默。
盛知镜知道窦傅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在有更加严峻的形势在等着他们,于是他提醒,“话题偏了,说回孙清的目的。”
比起刚刚的侃侃而谈,这次的窦傅的回复很简短,“不知道。”
冯果也开始分析,“罗勒是昨天才到的,计划肯定是在昨天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快递邮寄都需要时间,所以她们的目的应该不是罗勒,很可能是住在疗养院里另外的人,说不定是孙清知道了单诗诗被你安排到疗养院,发现这个人刚好可以用得上。”
盛知镜想了想冯果的话,补充道:“就算没有单诗诗,孙清的计划里需要的话,她也会想办法找到的。”
冯果瞄了一眼盛知镜,发现他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句话像是在分析孙清的谨慎,话里还有一些安慰窦傅的语气,这是她没预料到的,她还以为盛知镜会永远陷在无端又无谓的和窦傅的假象雄竞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