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也下起了鹅毛大雪,苍茫的大地银装素裹,傍晚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上去,氤氲着几层圈晕,光沿直线漫卷。
萧政聿父母都到场,而棠茉除了她的爷爷以外,她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回家来的父母竟然也一同出现了。
饭桌上,相谈甚欢。
从婚礼日期到酒店、桌数,彩礼与嫁妆的金额也越聊越大,然而再大的天文数字,棠茉也不感兴趣,打了两个哈欠。
直到不知道是谁提议不如“普天同庆”,向各大慈善机构捐款十位数时,棠茉才兴致阑珊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抬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朝她挑了挑眉。
棠茉从包厢角落里找到了便利贴和水笔,她悄悄写了几个字,然后跟做贼似的,趁着五位长辈不注意,丢到了萧政聿脚下。
简直和在她的音乐课上,那些互相传小纸条的学生们,没什么两样。
萧政聿也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弯下腰,捞起了那团皱皱巴巴的小纸条,单手打开着,还挺期待上面写的内容。
——结果是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在吗?】
他嘴角抽了抽,差点儿也不动脑子,只回答了一个【在】。
又在下面一行补充道:【想要出去玩吗?】
棠茉看完之后,猛然站起身,差点儿把背后的椅子都撂倒了,随便说了一句要去洗手间后,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但地面上是厚厚一层。
踩在上面就仿佛像是踩在了软绵绵的蛋糕上。
没等一会儿,萧政聿也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条红白色的格子围巾,直接绕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捏着两端,熟练地打出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顺便汇报了一下包厢内,长辈们聊天的最新进度,“爷爷说已经给我们未来的宝宝都取好名字了。”
棠茉惊掉下巴,一边蹲下来暗戳戳地搓着一个雪球,一边回答道:“他老人家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雪球已经滚得比巴掌还要大了。
棠茉坏笑,然后举起雪球,微微向后仰下一点腰,试图能够把雪球给砸出得更用力一些,没想到她因为今天多穿了一件毛衣,向后仰时,整个人直接就倒了下去!
还好背后都是蓬蓬松松的雪,不会磕疼。
萧政聿眉心一跳,心脏都紧了紧,过了两秒钟之后,才走近了说道:“真是服了你了。”
下一秒,他被“偷袭”,也倒在了雪地上。
殊不知,此刻的包厢内,有五张脸正紧紧地贴着落地窗,看着这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棠老爷子无奈说道:“真是服了这俩小孩了,马上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能玩成这样……”
冬季的天空清澈透明。
不燥的风里,有野松木的香味。
棠茉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竟然爱上了这种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的感觉,她舒舒服服地敞开着两只手臂和两条大腿。
还贴着雪花挥动摩擦了数十下。
有点点冰凉会溅到皮肤上,却一丁点儿也不会感到寒冷,仿佛仍然置身于蝉鸣热烈的夏季,连斑驳的树影中,都是阳光、玻璃窗。
棠茉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行曾经看到过的文字,她张开嘴唇,轻声说道:“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出自于阿尔贝·加缪的《夏天集》
而她是在高中时,萧政聿一本书的扉页上看见的,由他亲笔写下,苍劲有力的字迹原来自那一刻起,就已经深深地刻入进了她的脑海中。
棠茉弯起眼眸笑了起来,新染了树莓红色的头发,在雪地里,明艳而张扬。
只一秒钟,萧政聿也想到了。
一向淡漠而矜贵的眼眸中,涌过丝丝笑意,他撑起了脑袋,侧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小姑娘,嗓音磁性低哑:“嗯,这是我在读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一句话。”
棠茉也侧过了身,和他面对面。
——呼吸融化了雪。
萧政聿继续抬眸,一字一顿,“后来,没过多久,那句话的旁边就出现了你的名字。”
棠茉一愣。
眼前的男人勾起唇角,与她记忆中,那个还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身影渐渐重叠起来。
萧政聿在她鼻尖上落下了一个吻,随后又凑到了她的耳边,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棠茉。”
“你就是我那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安静的雪地返回了“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仿佛与地下山脉连接,也成为了这世界的一部分。
棠茉的眼睛已然弯成了两道漂亮的小月牙。
她说:“那你就是我的小猫雨伞。”
——夏天,和轻轻摇晃的小猫雨伞。
——是这个世界上最般配的东西了。
那天,电视机上播放了天气预报。
明天会小雨转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