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挂钟,分针与时针重叠。
萧政聿走进了主卧里,调好空调的温度,低声说道:“床单、被套都是昨天洗干净的,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你——”棠茉一顿,抿了抿嘴唇,“你家就只有这个房间有空调,你晚上睡在外面,不会太闷热吗?”
她视线飘忽着。
才注意到朝南的阳台,窗户还开着,灌入阵阵热风,季节气候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奇怪了。
闻言,萧政聿哑然失笑。
慵懒地靠到了门框上,他挑起眉毛,戏谑道:“那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大小姐委屈一晚上,出去睡外面客厅的沙发?”
棠茉真是无语凝噎。
实话实说,其实这卧室面积也不算小,衣柜还是打入墙内的那种款式,离床之间有个小一米的距离,完全可以打个地铺的。
她又不会介意这种共处一室的……
似乎是读懂了她脑海内的想法,萧政聿收敛起嘴角调侃的那几丝笑意,沉下语气,认真说道:“宝贝,我其实更喜欢阳台。”
话音刚落,棠茉就把他给推到了阳台上去。
“我和你说认真的呢,你干嘛总没个正经?喜欢阳台是吧,行啊,那你今天晚上就住在阳台上……不对,你以后都和阳台一起过好了!”
萧政聿也没想到会碰这么一大鼻子的灰。
而且乡下房子普遍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就刚才小姑娘嚷嚷的这么几句,周遭还没有入睡的邻居肯定都听见了。
说不定睡了的都会被吵醒。
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
等了一会儿,棠茉躺到床上,放下了手机以后,萧政聿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阳台上的木门,然后轻手轻脚地在卧室地上打了地铺。
他这会儿还一点都不困。
漆黑的房间,几率淡淡的星光透过了薄窗帘,在墙壁上落下奇形怪状的光影,倘若试图用手抓取,必然会破坏图案原本的形状。
木床“咯吱咯吱”的响着。
是因为棠茉一直都没有睡着,正在不停地翻来覆去。
“快睡吧,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来准备出殡了。”萧政聿叮嘱道,嗓音泛哑。
棠茉听见以后,撑起了一边胳膊,然后看向床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男人的线条轮廓,他头枕着手臂,似乎挺吃力的。
于是随手从床上丢了个枕头给他。
“真的这么快的吗,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百多年的老人,真正从闭眼到消失,只需要三天不到的时间。”
萧政聿接过枕头,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话题又重新回绕到了“死亡”上。
兴许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这小姑娘自己从小最最最喜欢的爷爷又身患了癌症晚期,难免会让她有几分联想,然后陷入进悲伤的情绪之中。
但是要如何去说呢,死亡这个话题根本避无可避。
再加上中国这个民族国家,其实从一个人的孩童时代起,就很少会刻意去接触“死亡教育”,只拼命说时间的宝贵,却不告知要怎样才能活出这一份宝贵。
在活人眼中,死亡仿佛比活着更重要似的。
就像老太太的那位大儿子,生意做成功,手里攒了不少钱以后,却从不知道要在母亲尚且还活于世时多回来看看,只知道葬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在外人眼中,才算是有面子。
萧政聿真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指尖到手肘,逐渐发着麻,好像有千千万万只小虫子正在啃噬一样,他高举到半空中,甩了几下,低声说道:“茉茉,我们要不要把一个人的死亡想象成是放了一场漂亮、盛大的烟花?”
“烟花?”棠茉很是不理解。
男人磁性的嗓音在这卧室里再度响起之时,貌似有了回音,格外醇厚。
他缓缓解释道:“嗯,烟花。绚烂耀眼的短暂几秒钟,能照亮这个世界,让你看得清清楚楚的死亡烟花。”
这么一说,棠茉好像明白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些子子孙孙们,对着老太太遗体许愿的贪婪场景。
她将自己对于此不舒服的感受全部都说了出来,有些好奇床底下男人的想法会如何,是和她一样,还是认为这只是一项风俗,没必要多加揣摩。
整个过程,萧政聿都听得很认真,甚至还点了点头,“嗯,我以后的孙子要是敢这样,我就是死了也要诈尸出来,把他给揍一顿。”
被这话给逗笑了的棠茉,笑得木床都颤抖了起来,她反驳着,“什么呀,你的儿子吉吉现在才上小学一年级,连毛都还没有长齐呢,你就想孙子啦?”
这跨度未免也太太太大了吧!
忽然卧室一静。
紧接着,有“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声,似乎是睡着地铺的男人坐了起来,黑暗之中,他的棱角线条也分明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