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厘子汁是浆果色的,暖色调的灯光映照下,仿佛酒渍,亮晶晶的。
顺沿着从棠茉的右边唇角,缓缓滴落到她的下巴上,在一滴汁水即将更往下坠时,萧政聿忽然伸出舌头,很轻地舔掉了。
这动作直接让棠茉的脸“唰”的一下,从里红透到外,跟成熟了的苹果似的。
推开身前的男人,棠茉立即坐得远远的,两只手也很规矩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清了清喉咙,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对了,刚才那个女人所提到的叔叔、阿姨,指的一定是萧政聿的父母吧?
但似乎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他们。
“你的家里面还好吗?”棠茉手指揪着下衣摆,因为紧张而特别别扭地问道,好像是刚学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连语调和前后鼻音都歪曲了。
不过萧政聿还是听懂了她真正的意思。
抿了口玻璃杯中已经凉掉了的水,他半靠在了沙发上,语气稀疏平常:“那家里的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事故而去世了。”
棠茉喉间一哽,她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但是萧政聿的神情真的很淡然,像是一位旁观者一样无关紧要,“他们收养了我,虽说从没有过谩骂、毒打,但那个家庭真的很压抑,数不清的控制欲和冷暴力,酗酒和赌博。”
“即使旁人眼里上市公司无数,资产胜山,外表再富丽堂皇也没有用,充斥了我童年的东西全部都是一滩烂泥。”
后来,即便那个家稍微改好了一些,他也不愿意回去,只想按照自己对于人生的规划,一步一步走向可以喘息的未来。
说实话,棠茉其实一直都觉得萧政聿是个很温柔细心的男人,纵使有过很凶的一面,但那些都是因为太过关心了。
他拥有那么悲惨的童年,却还是愿意温暖别人,奋不顾身地挣脱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这真的很了不起。
棠茉抿紧的嘴唇像是一条直线。
倏然间,脑袋被男人伸出的宽大手掌用力揉了揉,他火眼金睛,径直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受到那对养父养母的影响吧?”
——“因为在我最深层的记忆里,我还记得我的亲生父母有多温柔,我是凭着这个活下来的,所以也想让别人凭着我能够见到一缕光。”
萧政聿垂下了眼帘,心间再次被愧疚感充斥满了,“所以吉吉的父亲出事,我真的很自责,他是因为我处理不善的上下属关系而遭到伤害,我也没能让他见到光,还一直活在了黑暗里。”
后来到了桑桉这个无人相识的地方以后,他也是尽量有能帮忙的地方就无条件帮忙,谈不上什么赎罪,至少深夜辗转反侧时,有可以自私地能够呼吸上几分钟的机会。
不然心脏,真的会停跳。
所以一开始不敢再靠近这小姑娘,答应她说的复合,也是有那个家庭成分的原因在。
他们既然知道了魏吉吉的存在,也迟早会知道棠茉的存在,赌不起他们对她的态度。
后来,他发现,他没棠茉根本就不行。
一想到如果她以后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脏直接就会骤停。
棠茉觉得嘴里的甜车厘子味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她以双膝跪在沙发上的姿势,“啪嗒啪嗒”挪动到了男人身旁,然后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学着自己以前被安慰时的样子,也拍了拍他的头,“聿聿呀,希望我们下辈子可以遇到同一对相爱着还长命百岁的父母,这个世界真的是太难啦!”
萧政聿本来还挺欣慰,直到“同一对”这三个字的出现,他向后仰了一下头,眉毛蹙紧,“什么意思,下辈子当兄妹了?”
“兄妹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啦。”棠茉大胆发言。
继而脑门上就被男人给用手指戳了一下。
她不满地嘟起了嘴,眼睛突然一亮,“有了,这辈子可以让我爷爷先爱你,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很好的啦,我小的时候,他再忙也不安排什么助理啦前台之类的,亲自去帮我开家长会呢!”
萧政聿始终没再说话。
那位棠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但又担心很多不好的事情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