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里的沈落枝急迫的昂起瓷白的小脸,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来、想要离开他的样子,耶律枭的狼眸危险的眯起。
一股憋闷的情绪在他的胸口处蔓延,隐隐竟还有一些恐慌。
这是他过去二十二年从未体会过的因为沈落枝此刻那欣喜的眼神。
他掐住沈落枝的下颌,在沈落枝想要爬起来的瞬间,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次是惩罚,他在沈落枝的痛呼声中,狠掐了一下她的腰。
帐外短兵相接,帐内哭声骤响。
“灼华。”他固执的叫着她的名字,迫使她抬头看他,他幽暗的狼眸里闪着嗜血的光,与她一字一顿的道“没有人,能救你走。”
这是他选中的女人,是他日后的伴侣,要与他生生世世,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他身边将她带走。
如果她背叛他,他会亲手砍下她的头颅。
沈落枝尚未来得及动作,便见那个粗鲁的蛮族人站起身来,从手腕上扯下来一根绳,直接将她的手脚捆在了一起,然后将她往帐内兽皮上一丢,便起身出了帐内。
沈落枝的手脚被捆在一起,那是一种奇异的捆法,手臂背后,两条腿被束起来,她四肢不能着地,极大的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
她挪到了帐篷前,用脸将帐篷的毡毛帘顶开一条缝隙,趴在兽皮上往外面看。
透过一条窄窄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场杀戮。
西疆的天很黑了,寒冷的北风呼啸着吹过,西疆的将士只有百人,看起来只是出来巡逻搜寻的一队护城兵,恰好撞见了耶律枭的队伍。
他们举着墨刀逼近。
黑暗之中,沈落枝看不见那些将士的脸,他们全都变成了黑色,只能看见铠甲的轮廓和墨刀的影子。
那影子是纯黑色的。
随着大奉将领的到来,蛮族战士也站起了身,他们抽出西蛮弯刀,向大奉将领冲杀而至。
弯刀与墨刀重重撞在一起,怒吼声与号角声激烈炸响,空旷的西疆荒野上,北风呜咽着吹远,两道黑影在暗夜中搏命,只一个照面,沈落枝便瞧见那大奉将士的大好头颅在空中飞起,血液如瓢泼般在半空中荡开。
溅出来的血也都是黑色的,在西疆的寒夜中冒着腾腾的热气,盘旋升腾。
是耶律枭。
他的臂膀在抬起时肌肉瞬间鼓起,青筋微颤,浑厚的骨血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与他对碰的将领几乎被他的刀锋震的兵器脱手,他迅猛凶狠的像是一头真正的恶狼。
沈落枝看到了他耳上的红穗随着他的动作荡起,又落下。
荡起,又落下。
荡起,又落下。
每一次起落,都会看见一个大奉将领的头颅飞上半空。
大奉的将领不是这伙西蛮人的对手,胜负转瞬间便已敲定,号角声早已消失,只有西蛮人的大笑声在回荡。
沈落枝伏爬在帐篷内,僵硬着身体看着帐篷外面。
缝隙只够她露出一只眼来。
月光之下,血色与暗色之间,那只眼惊恐的瞪大,晶莹的泪光在月牙眼的轮廓中凝聚,随时都能掉下来。
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栗,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那是来营救她的大奉将士,却因为她而死在了这里。
每一个人,都是她大奉的大好男儿,都是无定河边骨,可怜无定河边骨
那一刻,灭顶的恨意冲过了恐惧,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国恨家仇”,在两国之间,她的性命,她的存亡,都不值一提。
她恨不得她也是一个将士,能冲上前去,将耶律枭开膛破肚
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被拴着手脚,连挪动都费力的柔弱羔羊。
帐篷的缝隙内,沈落枝昂起下颌,硬生生将眼底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能因为战败而落泪。
沈落枝一点一点缩回到帐篷内,她蜷缩在地面上,想,她要耶律枭死。
她躺在帐内,昂头看着帐篷的兽皮,想,她要杀了耶律枭,不杀耶律枭,她这一生,都无法忘掉那一颗颗头颅。
可是,她该怎么杀呢
娇贵的郡主侧躺在兽皮之上,感受着自己柔美的身体,缓缓地闭上了眼。
战士有墨刀和热血,她有美貌与毒药。
刀尖能杀人,爱欲也能。
她在江南的那些年,母亲曾请人来教她些医理,母亲与她说,人立于世上,要有些安身之本,她学过药理,知道该如何用药来救人,也知道该如何用药来杀人。
这个西蛮疯子既然想要品尝她,那就要被她毒的穿肠烂肚
耶律枭杀光了最后一个大奉将领后,唤人将这些尸首的头颅堆积成京观。
京观是从大奉那边传来的一种“示威方式”,大奉人会将西蛮人的尸体斩首,然后将头颅堆积成一个“人头堆”。
久而久之,西蛮人也会如此回敬回去。
他杀过了这些人,原本胸口处的憋闷瞬间消散了不少,他从帐外而来,用锋利的弯刀挑开帐篷。
帐篷里的羔羊瑟瑟发抖的缩着身子,眼眸紧紧地闭着,眼睫被眼泪浸透凝成块,看来是被吓坏了。
耶律枭将手中弯刀缓缓地插回刀鞘内,利器入刀鞘时发出摩擦声,躺在帐内的柔弱羔羊被惊醒,她睁开眼,怔怔的看着他。
耶律枭走过去,将她手腕、脚踝上的绳索拽走,重新系在自己左手腕上,然后在沈落枝的惊呼声中抱起了她。
他太高太壮,沈落枝能直接稳稳地坐在他的手臂上,他很会调整重心和手臂的姿势,沈落枝坐上去,竟一点都不觉得摇晃。
他抱起她走出帐篷,让她看向一个方向。
昏暗之中,那里堆起了一个小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