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当年他初仕地方,为宣州司户参军的时候。
妻子就写了一篇闺中词《菩萨蛮》: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
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
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这词好不好?
非常好!
文字之中的眷恋与思念,让他读之落泪。
但是……
官场上的人就不这么看了。
小曾啊……听说你有个好妻子,天天在家思念你啊……
工作虽然重要,但家庭生活也要顾好嘛。
这样吧!
我放你几个月假,回家去和妻子团聚如何?
而在大宋官场上,一步慢,就是步步慢。
越是低品官员,时间对他们来说就越重要!
别说是放他几个月假了,就算是半个月的假期,也是要被计入磨勘之中的。
回头改官的时候,吏部(审官院)的官员,是会拿着告身,计算任职时间的。
不满任,就是不满任。
除非天子特旨亲除或者都堂堂除这两种特殊情况外。
其他所有人都要受制度约束。
官声再好,政绩再高,指标达不到,也没有用。
而吏部选阙,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也就是他曾布,有个好爹和好哥哥在朝中,可以帮他疏通关系。
换一般人,被上司这么搞一下,至少耽误两三年!
吃了那次亏后,曾布再次为官的时候,就带上了妻子。
然而,他不可能永远将妻子带着出去做官。
朝廷一般情况下,也不允许官员,带着妻子在外地州郡为官的。
当两人有了子女后,妻子就必须留守家中,教养子女。
于是,魏玩写的词,越来越多。
这些闺阁词中,对他的思念、想念,渐渐变成了某种怨言。
就像他在元丰元年出知桂州后,妻子就写了一首《点绛唇》思念他。
其词曰:波上清风,画船明月人归后。渐消残酒,独自凭栏久,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重回首,淡烟疏柳,隐隐芜城漏。
曾布看了,勃然大怒,写信回去,第一次训斥了妻子。
魏玩当时,看了他的信,据说哭了好几天。
之后就很少再写那些闺阁词了。
不意,如今,妻子再次提起了笔。
这让曾布的脸色,立刻变成了寒霜!
现在,可是他的关键时刻啊!
就在昨日,汴京才传来消息,蒲传正已奉诏入京述职。
曾布对此无比关注,亲自派了人,前往应天府,专门盯着朝廷的邸报,以便他第一时间知道朝中情况。
“夫人又写什么词了?”曾布没好气的问道。
司阍将一张宣纸,呈递给曾布。
曾布接过来,打开宣纸,轻声念着,其上的文字:“小院无人帘半卷,独自倚阑时……”
“宽尽春来金缕衣,憔悴有谁知?”
只读到这里,曾布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
偏他还发作不得。
一旦发作,被人传出去,对他的官声和形象,将是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