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舅舅一高兴就站起身,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幸得一旁的毛涛扶着。
沈勇不敢立刻起身,两个男人对视一笑,他们都不是少年了。少年时他们不吃不喝不动做一个通宵第二天还能继续,现在身体每个细胞都在警告着他们的衰老。
“以后得靠年轻人了。”
“你那个非遗体验馆开了记得喊我,我去看看。”
沈丁的舅舅和父亲在这次误打误撞中一笑泯恩仇,两人吃了饭睡了一会儿拿着飞机灯去医院看沈丁外婆。
沈丁没有跟去,她得回银行了。她有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辞职。
赵蓉一副看疯子的表情,“你家里什么事?请假就是了。”
“我想好了,我觉得银行不适合我。”
“不适合?你想好什么了?你本科学的是金融,去英国读的也是金融的硕士,为了就是进外资银行,现在你如愿以偿了,你说你不适合?”
“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发现,我在银行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沈丁实话实说。
“我也不开心啊,谁上班开心啊,我是为了挣钱,为了留在南京,你不是也想赚钱吗?”
“可是肯定还有别的赚钱的办法。”
赵蓉一脸的不理解,她想不出比银行更好的赚钱方法,她学的是金融,银行就是她奋斗的天地。
沈丁之前也是这么觉得。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是在泰晤士河边看见了荷花灯?是遇见了陆奇林和陈双龙这两个非遗传承人的后代?是在外婆身体的急转直下时?还是听见沈辰星对灯彩坦荡的喜欢时?
或者,是看见舅舅和父亲阔别多年重拾灯彩的画面时。
沈丁说不好,或者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的冲击。
沈勇拿飞机灯去医院前跟沈丁说,他觉得一身轻松。过去他为了钱放弃灯彩,现在他有钱了,他还能做花灯,觉得老天爷对他特别的宽容。
沈勇还说,如果沈丁去银行是为了挣钱,那她没有必要,因为他永远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可以放手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千万不要走他的老路。
沈丁一直以来都会梦见金光,她觉得是黄金,所以读金融,去银行。可那些好像从未让她真正高兴。
“什么赚钱办法?”
赵蓉一定要沈丁说个明白,沈丁哪里说得出所以然。
赵蓉说帮沈丁去请假,让她好好想清楚,沈丁也就同意了。
沈丁仍然住在赵蓉的公寓里,每天赵蓉都和沈丁说银行里的事,谁谁月薪多少,谁谁签了大单,这些话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过去沈丁听到之后都是向往,但现在只有抗拒。甚至赵蓉说得越多,沈丁脑子里出现的越是满屋顶的荷花灯。
沈丁很想跟父亲说,她好像有了想做的事情,她也想做花灯,可是她不想在郭村做花灯。
沈丁冷静下来脑子里母亲骑三轮的艰辛和外婆越来越小的身躯。
父亲大概率是头脑发热,他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他不可能也没有义务给前妻在南京城里买大别墅,那沈丁想要改变的困境根本都不能改变。
沈丁原以为去银行上班可以,可银行不能真正救她。但有两个人或许可以。
沈丁打开群组,陆奇林和陈双龙的花灯已经选好,去国展中心的日子就在后天。沈丁回郭村将八个新鲜出炉的花灯搬至国展中心,在那里她或许能找到出口。
国展中心里他们的台子在进口左边第三个位置,沈丁去的时候左边摊主已经来了。她长发马尾,背影壮硕,沈丁朝着她摊台望,那女人正小心地将一片皮影放平。
她回过头看着好奇的沈丁,“你好,我沈阳来的,做皮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