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在乎。总要让她先出一口恶气再重来。</p>

然而首先是熟悉的卡顿感——机括按压到半途就动弹不得，枪身上随即浮现冷蓝色的字符，相同的内容此前已经见过一次：</p>

持枪认证未通过。</p>

安戈涅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p>

“的！”车厢前部的骂声完美表达了她的心情，然而下一句却是：</p>

“怎么会是死路！”</p>

安戈涅也顾不上别的了，探身往外张望情况，正看到前车窗玻璃外急速迫近的甬道尽头。</p>

前灯打出的光晕越来越小，玻璃上几道张牙舞爪的裂痕乍一看，更像是墙体上的涂鸦。</p>

刺耳的急刹声刮擦耳膜，轰！</p>

隔板向后猛力打出去，安戈涅整个人砰地往后飞，撞在空了大半的货架上，眼冒金星。</p>

有人在呻|吟，不止一个，耳鸣持续了几秒略微减轻，她医摸索着爬起来，本能地捡起失手掉落的激光手|枪，打量四周。</p>

车内烟气弥漫，到处是碎玻璃和金属片，只能大致看到前方损毁严重，原本是驾驶座的地方已经被扭曲的金属部件掩盖。</p>

一条人类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卡在倾覆的金属箱柜下，露出半截。</p>

医疗车最后还是刹车不及，撞上了死路尽头。</p>

后方的警告声第一次近到能听清楚内容：</p>

“立刻下车，释放人质！重复，立刻下车，释放人质！”</p>

“唔呃……”伴随着苦闷的低吟，烟尘中有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舱壁向后、向安戈涅所在的位置靠近。</p>

“能起来的都站起来，给我站起来！”</p>

然而起身前进的只有这一人。</p>

一步，两步，安戈涅认出来，是这群蒙面</p>

人的首领。</p>

对方也同时看到了她。</p>

“算你……走运，这次没带榴|弹，撞成这样车都没爆炸。”变声器在碰撞中遗失，安戈涅第一次听到了首领原本的嗓音：圆润低柔，是个女性。</p>

她喘息着扯下面罩大口呼吸，露出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这位首领摸出与刚才同一把手|枪对准安戈涅：“但也到此为止了，我们必死，你也不能留。”</p>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安戈涅没有躲闪的意图。</p>

对方笑了一声，扣下扳机。她到最后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总是先开枪。</p>

一股大力揪住安戈涅的后心下压。</p>

激光弹擦着她的头顶，穿越半截车厢，在后玻璃上灼出一个漆黑的孔洞。</p>

咻——！</p>

二分之一秒不到的间隔，另一枚激光弹逆向划出轨迹，这发命中目标。</p>

黑衣人首领的防弹胸衣受击，踉跄了一下，安戈涅同时发现自己的手空了——</p>

明明直到刚才，她都还本能地抓着提温的枪不放。</p>

“你这个——！”首领一个疾步前冲，再次朝着安戈涅开火。</p>

大力推着安戈涅向后，她的后背撞上舱壁角落，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她的视野、她整个人就被另一个人以躯干堵在这个安全的角落里。</p>

激光弹击中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p>

她身前的人闷哼的声音更像低笑，仿佛以身为盾并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而后反手连续扣动扳机。</p>

“嘠啊——”不成调的惨呼后，首领再无声息。</p>

安戈涅很慢很慢地抬眸向上看。</p>

失灵的车内灯熄灭亮起，半张被血污覆盖的惨白的脸明暗迭变。只有迎着短暂的光，才能勉强看出一点发丝金色的本貌。他们身周陷入黑暗时，对方浓翠色的眼睛里却遗留了一点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光。</p>

“提温……？”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p>

手指自发地去摸索，碰到凝结着血块却有温度的皮肤，感受他唇角上翘时动起来的脸颊。而后，她的指尖完全遵循求知欲地向下，穿过破损的衣物去寻找心脏。</p>

那里明明被激光弹贯穿，安戈涅亲眼看到的。</p>

可她摸到的是柔软而脆弱的薄膜，茧一般覆盖在本应是创口的位置。好像只要用力按就会戳破，就能抚摸到肌理和胸骨。</p>

又一秒灯亮，安戈涅骇然瞪大双眼。</p>

她看清了半透明薄膜后的东西：</p>

那里攒聚着一条条细密之物，正轻微而明确地蠕动着。每一条的尖端都微微张开，那模样只能称为血肉的幼芽。</p>

这些肉芽聚拢起来，正一点点填满伤处，重新构成碎裂变形的骨骼，修复缺损的肌肉和黏膜。</p>

——致命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p>

“看够了吗？”提温问。</p>

安戈涅的目光从心脏位置艰难地上行。</p>

她观察他躯体的时候，提温也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神色凝视着她，捕捉她每个细微的反应，寻找厌恶或是恐惧的痕迹。随即便是对于自身行动的惊讶，以及更多更多的对于为何到了这个境地的困惑。</p>

提温几乎无时不刻挂着笑脸。</p>

他习惯性地扯了一下嘴角，中途收住，只是无表情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你又知道了一个我令人作呕的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