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能考虑到安排更愿意通融她请求的人随行，难道就考虑不到她可能有所隐瞒么？</p>
安戈涅心头便掠过轻微的罪恶感。</p>
她和反抗军军官交涉的间隙，安普阿已经在凉</p>
亭内的长凳上坐下了。只有这么一条凳子，安戈涅没立刻落座。</p>
那样就不得不突破社交距离，而她的父亲恰好汇集了她厌恶的大部分alpha特质，比如根本不会主动收敛信息素气息。</p>
她一旦靠安普阿太近，就会受到影响，对他生出不该有的亲近。</p>
与她的意志无关，是信息素作祟。</p>
除了在守旧的王室，血脉这种东西已经不那么重要。然而在遗传上有关联的人类，尤其是alpha或者omega性别的人群，却依旧可以从对方的信息素中捕捉到血脉的联系。</p>
——无论从社会和感情层面而言，这种纽带有多么淡薄。</p>
“噢。”安普阿见安戈涅不动终于想到了缘由，强势的香柏信息素存在感立刻减弱。而后他指了指身侧的空位，很和蔼地说：“坐。”</p>
安戈涅应下。</p>
两人在凉亭的阴影里，看着散开分几个方向站好的黑制服士兵，一时间无话。</p>
“艾兰因想要告诉我什么？”安普阿突然开口，“我身上没有窃听器，你可以直说。”</p>
安戈涅怔了怔，随即弯起唇角：“不是他派我来的。是我想见您。”</p>
“哦？”对方意外地动了动眉梢。</p>
“您觉得，王室该不该继续存在下去？”</p>
这次轮到安普阿愣怔。他随即轻笑：“这问题合适由我来回答吗？”</p>
安戈涅坦然回答：“除了您，我也没法问别的王室直系成员了。”</p>
毕竟王室alpha全数阵亡，余下的beta们逃的逃关押的关押，已然拥有伴侣的omega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出来。</p>
“他们没有要求你作为证人，出庭为我的罪行作证？”安普阿没立刻回答，反而转开了话题。</p>
“有人希望我那么做，但也有人希望我行使沉默的权利。毕竟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还差那么几天才成年。”</p>
——18岁是普遍意义上的成年，但出于对omega们的“保护”，直到20岁，他们才会拥有与其他性别同等的法律权利。</p>
“您会更希望我怎么选？”她盯着安普阿的脸。</p>
安普阿神色微动，好像明白了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否出庭作证，我其实无所谓。不需要你这一份的证词，他们手里的材料就足够搭出个绞刑架给我。”</p>
“但如果你想让王室存续，”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么出庭作证就很不合适了。虽然我在这过的是连剃须刀都拿不到的日子，但在一些人眼里，我还是他们的王。而那些人和艾兰因从来喝不到一桌上去。”</p>
安戈涅没掩饰自己思索的表情。</p>
他的意思很明白：即便如今都被视作旧党旧权贵，其中的派系斗争却并未结束。许多忠诚的保王党常年与艾兰因为敌，如果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安普阿的表态至关重要，同等重要的是，安戈涅不能公开为安普阿几乎确定的结局添上一把火。</p>
这是她之前就料到的情况。让人意外</p>
的反而是安普阿本人的态度，他好像并不在意由她登上王位延续国祚。</p>
“您不介意是我？”</p>
安戈涅忍不住确认。</p>
安普阿淡然笑着回答：“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你就只是一个符号。是omega还是alpha，区别并不大。”</p>
他在为自己的举动开脱吗？安戈涅不打算深入思考这个问题。</p>
身为君王或许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她不觉得他的所有决断都受形势胁迫。</p>
最简单来说，他完全可以不把利丽强征回宫、不把这个omega后代当作备用的政治资源，而是用联姻以外的手段解决政治危机。</p>
但他没有。</p>
“我会等你的答案。”安普阿像是要就此结束对话。</p>
“还有一件事。”</p>
“什么？”</p>
“自从来到首都星，我就和母亲失去了联络，她——”</p>
安普阿忽地起身，笑面一瞬间淡去，垂眸俯视她的神色十分冰冷。</p>
一股寒意让安戈涅握紧双拳，她想再度开口：“她现在——”</p>
安普阿又一次打断她：“这些事你不该问我。”</p>
“我的出生档案信息都被有意篡改，亲属那一栏的信息遭到人为破坏，根本查不到母亲的信息，知情的人也都不在了，”安戈涅的声音低下去，从睫毛底下看着安普阿，她记得他说过母亲也有这么一双适合扮无辜的眼睛，“我只能问你了……父亲。”</p>
安普阿见状明显愣了一下，而后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厌恶。他往关押的小屋大步走，只留了一句话给她：</p>
“我从没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孩子。”</p>
※</p>
“和你想得差不多，如果我不出庭作证，他就会持默许态度。”中速行驶的陆空两用代步工具内，安戈涅额角抵着窗户，自言自语般地说。</p>
艾兰因在语音通讯另一头应了声：“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怎么选由你定。”</p>
另一个通讯弹窗跳出，安戈涅换了个坐姿：“我想在外面逛一逛再回行宫。”</p>
“好，注意安全。晚些时候我发一些私宅选址给你。”</p>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