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乔栀还记得那观微的口诀,闭眼再睁开,果然看见谢尘寰的身影。
少年雪衣玉冠,殊容鹤姿。
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色道袍,脖子上的纱布也更换了,露出玉白的肌肤。
少年曳腰的漆发被长廊悬挂的宫灯,镀上一层微光。
他仍在崔府未走。
几个下人路过,都极有礼貌地冲他行礼,而他也微微颔首致意。
当真是那阳和君子,温文尔雅,叫人见之心喜。
他手微抬,折下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绘下二十八星宿阵。
“此阵法变化繁复,你且看好,我师父,也就是忘尘观主,他对阵法造诣极高,此阵便是他圆寂时传授与我”
仿佛回到那年,身在那阴冷牢狱中,以指尖蘸血,借着天窗透进来的月光,一点一点,描绘出师父生前绝学。
后来他被人救出,隐姓埋名,参入军中,得以将此阵法用于那千军万马的战阵。
那一战,他赢了,整个上虞赢了。
不会再有百姓落入赤奴的口腹之中。
从此,江山千里,海晏河清。
乔栀认真记着他指尖的一笔一划,视线微微往上,突然,凝在少年的面上不动。
她从他双眼中,窥见那千年前,旧日的时光。
浓睫鸦羽覆下,那清澄的眸光中,激荡着金戈铁马的豪情,流微珠光泄。
少年生了一张冰雪般的容颜。他唇上被她咬出的血痂还在,似那艳云侵雪、枝凝寒玉。
生动到甚至有了几分瑰色。
“你可记住了”
乔栀眸光落回那沙地上的阵法,点点头。
她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观微。
谢尘寰微微一愕,旋即,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
那笑意却在他脸上慢慢淡了下去。
崔府竟然有异。
这是当年他未曾觉察之事。
“你不是想要那件鸾衣么”
闻鸢捂着肚子“你愿意帮我”
乔栀挑眉“看心情。”
“若那法宝当真像你说的那般好,”乔栀道,“说不定我会据为己有。”
把抢劫说得这般坦然,闻鸢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能用这般阵法镇着的,定是个极难对付的怪物。你要是能凭本事拿到,我算你厉害。”
这倒是。
不至于为了一件法宝搭上自己的命。
乔栀正思索要不要冒这个险,闻鸢却忽然捡起什么东西。
是一个璎珞项圈。
她哆哆嗦嗦道
“这、我前几天还在一位妹妹的身上见着。”
“怎么会在这里”
那上面的血,甚至还是新鲜的。
闻鸢一张脸白得吓人“听说,要炼出厉害的凶尸,非以活人投喂不可。”
难道说,崔家,竟然丧心病狂到,用自家小姐喂养凶尸吗
这崔府果然是个晦气地方闻鸢已经快要吓疯了。
突然,她感觉后颈一阵发凉。
“鬼、有鬼”
只见不远处,一道红色的人影,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焰,渐渐地向着她们靠近。
银铃声叮叮当当响起,那靠近的,竟然是个挽着宫灯的女人。
原来她身上穿了一袭红色纱裙,衣襟袖口都绣着银铃,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纱裙开着叉,她赤着足,双腿莹白如玉。发披着,如浓墨般倾泻满身。
她把灯高高举着,照得脸色惨白
“我的孩子。”
“你们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乔栀和闻鸢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美到令人屏住呼吸,世上最精细的工笔,也无法刻画出那样精致的五官。
女人的视线,在闻鸢和乔栀的脸上划过。
她忽然俯下身,将乔栀轻轻地抱进怀里。
“你终于来看娘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