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直饿肚子的将军,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跪在玉尘大神的神像前,虔诚地许愿
愿天下无饿。
我希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饿肚子的人了。
迷迷糊糊间,乔栀做了个梦,是属于那段遥远的,前世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崔栀,年幼的她,紧挨着清瘦的哥哥,彼此于墙角安睡。
这座破旧的宫观,是唯一收留他们,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地方。
是他们的家。
那些流浪的日子里,天气总是潮湿阴郁的,夜里更甚。
小小的兄妹蜷缩着手脚,头靠着头、脚挨着脚,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那神像银发披身,拈花微笑,案前供奉着一束又一束的栀子花。它们堆积如小山。有些花瓣纯白、枝叶上还挂着新鲜的露水,有些却已经枯萎。
神像温柔悲悯,祂低垂的视线落在这对人间的兄妹身上,仿佛在回避什么,又仿佛在俯瞰什么。
那双眼睛早已看透人世烟火,却始终不见一点人情冷暖。
从梦境中醒来,乔栀还有些怅然若失。
她坐起身,倏地看见,桌面的花瓶里,不知被谁,插进了一大捧栀子花。
乔栀立刻提起裙子,飞快走到门外,冲着那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低声轻唤
“哥哥。”
崔无厄回首。
他身影被光笼着,散发出模糊的光晕。
他冷淡“做什么。”
乔栀笑道“我想习剑,哥哥可愿教我”
修炼忘情诀,也少不了修剑。
只是不等崔无厄开口,谢尘寰的声音便先传来
“崔无厄的剑招极邪,你学了,有害无益。”
乔栀掌心掐住那根红线,他的声音便再也听不着了。
崔无厄手背贴在她额头上。
“我没病。”
崔无厄“唔”了一声,把头扭向正堂的方向,道
“我要去领罚。”
他伤了崔灵儿,对方是长房嫡女,告状给长辈,他自然会被惩罚。
崔家家主,他们的父亲从来不曾对这个半路认回的儿子留情。
乔栀道“分明是崔灵儿伤人在先。为何要罚你”
她向来是个护短的“我去同他们理论。”
崔无厄已经走出许久,闻言,慢慢倒退着走回来。他极莫名地瞧着她
“你不傻了”
乔栀无语。敢情你才发现啊
那少年冷淡道“不过是打几鞭子,你哥哥我还受得住。”
乔栀见劝他不动,只得道“哥哥,我不想嫁人了。”
崔无厄“那你想做什么”
乔栀想到谢尘寰说要带她一起修行的话,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我想出家。”
崔无厄露出了“原来还是个傻子”的表情。
他养的那只黑狗却突然离弦之箭般窜了出来,冲着一处汪汪狂吠。
崔无厄立刻飞身掠去,喝问“谁”
一袭白衣的少年,高高立在檐顶之上。
他长发高束,与袖袍一同被风吹得飘飞。
面容白净,额心一点朱砂,脖子缠着一圈白色纱布,整个人恍若谪仙。
原来,因着乔栀切断了痴情戒的联系,他竟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他站在高处,却不下来,黑眸紧紧盯着底下那只虎视眈眈的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