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开冷水，漱口，洗脸，上妆，一如往日。

待完妆，狼狈便消失不见。

从衣帽间拿出稀有皮的珍贵包袋，一身装扮齐整后。

便出了门。

待我进了四合院，梁霆威已经坐至廊檐下的茶台饮茶。

天色风云又变，明明我出酒店时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绵绵落下雨丝来。

我环视这间院子，香港难有的这样的院子。

全数照着北京的四合院规格，方方正正，青砖黛瓦。

庭中一只枯梅树，在本该郁郁葱葱的盛夏时节里，断送了生气。

梁霆威抬眼看我，院中极安静，这一眼带出寒气。

这寒气，又替我定了心。

我挪动步子，坐在茶台另一边，和他对视。

一丝柔弱也不肯露出。

“胆子挺大”他开口，四个字说的不疾不徐。

我拿起面前闻香杯，细嗅茶香。

“上百万的普洱茶饼，真是奢侈的香气”

梁霆威笑，指尖扣住茶杯：“不是人人喝了我的茶，都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我叹气，捻转茶杯，仰头将茶汤悉数送入喉中。

“叔叔，您何必呢？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梁灼哪是肯吃素的？”

梁霆威笑，支票丢在桌上，看我的眼神，一如看只鸡。

“他打野食我不管，可要带回家里吃，我嫌不干净”

我大笑，嫁豪门的经典戏码果然来了。

支票数字随便填，只要你离开我儿子。

我乐的直不起腰，几乎快笑出眼泪。

“叔叔，伯母遁入空门的理由，想必您是最清楚的，野食到底干不干净，您最是吃过见过，何必一瓢水端不平，泼脏了我，又作践了自己？贱的是妓女还是嫖客，我想，您心里有数”

雨势大了起来，方才的绵绵细雨只是前奏。

此刻瓢泼而来的，才是正戏。

我笑着说完这番话，花厅里走出一位美妇。

银盘脸，高发髻，翡翠耳环，玉色旗袍。

正是上次小宴，替梁霆威布菜那位。

她似是未听见我的话，只走到梁霆威身后，娇娇弱弱替他按着肩颈。

梁霆威眸子冷透：“给你脸，你该接着”

我不屑一笑，拿起桌上茶杯，又饮过。

“我不接，我嫌不干净”

我起身，不再回望梁霆威和戴玉婵的神色。

心里无声冷笑着，戴玉婵，曾经红极一时绝色港星。

千人追捧，万人空巷了好几年。

最终还是豪门做婢，成了看人眼色的家雀。

我幼时，她主演的电视剧正热播。

我母亲曾赞叹，世上怎会有这样美貌风情的女人。

彼时爸爸总说：“我觉得她没有你好看”

母亲笑，眼底洋溢幸福，嘴里却羞怯：“当着孩子乱说什么”

那时，我接了句什么来着？

哦，对。

我说：“我也觉得妈妈最美”

是了，妈妈最美了。

美的不是容颜，是她被爱时，那份自得从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