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初坐到廊下，喝了口茶，并没有立即审问丫鬟。

她做事喜欢未雨绸缪，昨日临睡前她便嘱咐栖月今日不用守在她身边，多多查看有没有异动之人。

安分守己了这么些日子，忽然出去一趟就有人来她这里做客，她不觉得柏淮和云枝会没有动作。

“人就是我们院儿里的，这小丫鬟贼头贼脑，眼珠子总盯着正屋，整一天没消停，栖月藏屋顶上盯了她好一会儿，发现她绕到后面偷听，栖月便抓了她个现行，之后也根据姑娘的交代，教她把口信传给了那边。”卫嬷嬷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始末说了清楚。

沈霁初神情淡淡，“让她说话。”

一直守在小丫鬟身边的落棋立即上前把小丫鬟嘴里塞得布条拿出来。

她后退一步，躬身俯首道：“姑娘，她嘴很硬，给她点厉害瞧瞧才会老实些。”

沈霁初的目光在落棋的身上定格一瞬，又看向那小丫鬟，小丫鬟因着落棋这一句话呜咽着哭了出来，身子都在颤抖。想必是落棋给了她苦头吃。

她又把视线移到落棋的身上，原身的记忆中，这个落棋似乎做杂事不甚伶俐，却擅长与人打交道。

她脸庞圆圆，眼睛也圆圆，只看着这张脸便觉憨厚，因此同人说话时总会叫人无意识地降低戒心。

原身好似也被她的外表迷惑了一阵儿，重用了她一段时间，后来却觉这人面善心狠，心中不喜，慢慢不再器重。

“你如今在做何事？”

落棋是四个二等丫鬟之一，她当初随便分派了事务，如今倒和人对不上了。

落棋见没人回话，抬眼一看，沈霁初正看着她。她连忙跪到地上，“回姑娘的话，奴婢如今在为姑娘打理外出事宜。”

“明儿来屋里侍候，帮栖月打打下手。”

落棋心中一喜，磕头应是。

下人中有一个头戴粉色绢花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不由的握紧了拳。

她小声对身边人道：“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不让二等丫鬟近身，进屋做事还规定每日定时定点，如今又把挑着人提上去，厚此薄彼······”

“嘘，说什么呢？”旁边的丫鬟出声提醒道，“姑娘或许有自己的思量，你尽心做自己的事，姑娘会看见的。”

头戴绢花的丫鬟撇了撇嘴，对这种说法不以为意。

她在沈府好歹也是家生子，父母都在沈府做工多年，结果轮到她不仅是个二等丫鬟还不能在世子妃身边伺候，每月除了那点子工钱外，连赏钱都没有。

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前些日子世子爷从她身边经过时好似看了她一眼。

对于那小丫鬟，沈霁初没怎么多问，就把她的目的查探得一清二楚。

落星斋从来严防死守，无论是自己院儿里的，还是院外的，都会有人格外留意。发现不对只消跟卫嬷嬷私底下说一声，一旦证实就会有赏银，可比月银多多了。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查到内鬼，不知是不是有人揭发，只敲山震虎必不能少。

沈霁初微微扶额，了却一桩心事，她的身体放松下来，依旧觉得累，足可见镀厄这种凶恶之毒对她身体影响不可谓不大。

“卫嬷嬷，劳您把这丫鬟的卖身契找出来，找个人牙子随便打发了吧。”

“世子妃！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奴婢该死！还请世子妃饶了奴婢这次吧！”

小丫鬟连连磕头，脸上涕泗横流。

叛主之人再被卖给人牙子，她真就没有活路了啊！

沈霁初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背叛之人，在她眼里形同死人。

只过了两日，沈府便传了消息到沈霁初这里，这几日柏淮确实派了人在白家附近蹲守，都被沈家护卫暗地里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沈霁初一听就知道这种事情必定是沈父能做出来的。

沈父沈巍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好手，除了天子，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想当年他为了拿到军饷，一封奏章把满朝文武大臣几乎骂了个遍，皇帝看得不亦乐乎——当然不是沈父骂人技巧有多高明，折子里还写了不少拍皇帝马屁的话。

这么一来算是得罪了大多数朝臣，把自己孤立，成了孤臣。她却知道这是沈家最好的选择，孤臣只效忠皇帝，只要皇帝还有半分信任，沈家就不会倒。

可原身嫁给康王世子，算是把沈家拉入了一摊烂泥中，哪怕上了岸，也得沾一身腥。

怪只怪康王伪装得太好，迷了世人的眼。

随着这消息一同来的还有令一个好消息——沈霁初叫白蘅在外把柏淮打她的事情说了一通，之前稍微平息了些的康王世子宠妾灭妻事件再次成了大街小巷人们口中的谈资。

她也只是叫白蘅装作说漏了嘴，无论是对白家还是对白蘅影响都不大，更何况还有沈家在其中推波助澜。

芳华阁。

云枝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她本想着待外面的流言彻底平息，她便放出些似是而非的物料污了沈霁初的清白，这样一来，哪怕柏淮宠她也是因为沈霁初不守妇道，柏淮宠妾灭妻的流言自然而然不攻自破。

无论什么年代，世人对女人的绯闻总最感兴趣，尤其是她沈霁初这样看起来没有任何污点的世家贵女，只要有点风声，在古代，她整个人就彻底毁了。

结果她千算万算，没料到沈霁初反咬柏淮一口，还把消息透露了出去！

现在外面的风声一边倒，她若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不仅毫无作用，大概别人还会被认为是她和柏淮狼狈为奸，故意搞坏沈霁初的名声！

春娅见自家姨娘自打听了婆子来禀报的消息后，脸色一直不好，便小心奉上熬好的银耳莲子羹。

“姑娘用些银耳莲子羹吧，小心莫要气坏了身子。”

云枝正苦恼不已，闻言直接大手一挥把热羹打翻在地。

手上瞬间被烫红一片的春娅却只能忍住手上痛楚，丝毫没有犹豫地跪了下去，“奴婢笨手笨脚，还请姑娘恕罪！”

“滚下去！”

云枝手指捏得死紧，她等就是了！

她就不信沈霁初能一直操控舆论，不要让她找到反击的机会，若是找到，不咬掉沈霁初一块肉她不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