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跟前的众人，此时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雨幕里，没人说话，除了秦芷那边断断续续传出的抽泣声，便只剩下雨水落地的声音。

方程远用陈决给他的军铲不停地挖着脚下的土地，凌乱的发丝搭在他的眼前，看不出他此时是何种表情，只是麻木地一铲接着一铲刨着脚下的土坑，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样。

而陈决只是在一旁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棺材，他们只能用大楼里现有的一些透明胶膜将邢菲的尸体裹起来，最终方程远抱着那具尸体走下深坑，仍旧处于怔怔的失神状态。

“大伙都进来吧，程远你也一样，把坑填上就进来，该休息的休息，晚上有点事情给你们说一下。”

陈决转身向大楼走去，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了陈决那已然因为用力，而攥出些许血迹的双手。

而方程远则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安置好邢菲的尸身后，从深坑里爬了起来，继续重复着自己一铲一铲填坑的动作。

回到大楼里的陈决，将自己关在了一间试衣间里，祁雨桃就这么坐在门外等待着他出来。

青紫色的血管顺着陈决的身躯盘旋而上，最终他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得那些奔走的血液无法流向大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奔涌的血流才被陈决硬生生压了下去。

陈决抬起头，如果此时眼前有面镜子，他便能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是何等骇人，那双眼睛里满是纵横交错的血丝，瞳孔随着情绪的起伏一阵一阵地收缩着。

他没想到，没想到在自己的带领下，团队在末日初期就出现了牺牲者，还是死在其他的生还者手中。

邢菲的死在陈决心里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他真正痛恨的是自己的决策不够完善，这种致命的错误他怎么可能会犯？

是因为在安逸的环境下待太久了，他的思考也变得迟钝了吗？

陈决狰狞地咬着牙，齿尖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当然知道是谁做的，陈决不傻，邢菲的死状根本就是对他的挑衅。

当初他用撕咬者的脑袋，在审讯结束之后咬开了王童的腹部，今天教堂的那帮人，就将他团队的人以同样的方式虐杀在他眼前。

教堂……

陈决深吸一口气，近乎畸形的杀意在他的心底盘旋而起，以至于那双晦暗的眼睛，都生出了些许红芒，那在这些天里好不容易被唤醒的人性，在这一刻也被陈决彻底碾碎。

他要做独裁者，只有独裁者才有能力带领其他人活下去。

从这一刻起，那个在上一次末日游戏里杀人无数的刽子手陈决，又回来了。

时间过的很慢，慢到众人围坐在商场大厅中间，已经不知道生了多少次火，堆在一起的木柴缓缓地燃烧着，时不时蹦出的火星照亮了大家的脸庞，沉重的气氛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光从商场的窗外洒进来，像是白色的布幔披在了众人的身上。

推开试衣间门的陈决缓缓地走了出来，秦安策见状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将主位腾了出来。

陈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似乎是要从大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青青被抓了，老陈。”

方程远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抬起头，火光的照耀下这个男人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没人知道这几个小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嗯。”

陈决收回目光，就那么看着眼前的火堆，跳动的火星在他的眼里闪烁着，但透过那火光看去，却难以在他眼底看见丝毫的光芒。

“没什么要说的吗？”

方程远压抑着声音，他一直等到现在，就只是为了等待陈决给他一个方向，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相信以陈决的头脑，他必然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但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求大家做一件事。”

陈决终于开口了，只是他并未回答方程远的问题，说出口的话语让在场众人都颤了颤。

因为此时的陈决，声音已然沙哑地不像正常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那种平静之下所隐藏的狂风骤雨有多恐怖。

“从现在起我们会杀人，杀很多很多人，如果有做不到的，现在就退出，我会让许白群接你们去医院。”

沙哑的声线被刻意压低，出口的话宛如恶鬼低语。

秦安策和秦芷父女俩闻言浑身一颤，很多事情他们的确有想过。

但是当陈决真正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说的时候，其中所蕴含的震撼却还是让他俩，只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

“我没意见。”

方程远死死盯着陈决的双眼，几乎是脱口而出，在他的手臂上遍布着暴起的青筋，那跳动的血管中仿佛满是惊雷般的怒火。

“嗯。”

祁雨桃则只是点了点头，被打湿的长发贴在她的脸颊上，透过发丝看去能见到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

“……我没问题但是小芷，陈决，但小芷她还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