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天有九界,地有九幽,人间在中,上天则成仙,入地则化魔,上天入地,成仙化魔,皆在一念之间,然上得九界,下得九幽者,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日影西斜,红霞满天,寒风朔朔,荒草萋萋,残垣断壁,枯藤老树,一群乌鸦将虬枝攀附得满满当当,仿佛凋零的老树突然之间繁茂了起来。
俄倾,老树上的乌鸦刹那间四散而飞,呱呱声响彻天际,一人从天而降,双脚之下大地为之一颤,几面残墙瞬间坍塌。
但见此人浑身浴血,披风尽成碎缕,就连坚硬的甲胄上到处都是刀剑留下的痕迹。他紧握手中剑,鲜血从手臂上流淌,滴落剑锋,成珠而下。
他站得如标枪般挺直,昂首望天,双目之中杀气渐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怆和苍凉。在他的视野之中,一位绝美的仙子,踏云而来,徐徐飘落在他面前,相拥相伴。温香暖玉入怀,浑身的疼痛,尽皆消散。
然拥在他脖子后的仙子手中,赫然亮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毫不犹豫的就扎了下去。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快要油尽灯枯的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都成了自己的剑下亡魂,却稀里糊涂的死在温柔乡里。
柳折衣骤然惊醒,一头的冷汗,疾促的呼吸让他的胸口一阵阵钻心的疼,身上缠了三四处纱布,突然的一动,殷红的鲜血很快浸湿了纱布。
他知道梦里的一切,在很久很久以前,真实发生过,那个死在最爱的人刀下的,就是自己。柳折衣为了她,付出了一切,没想到她口蜜腹剑,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要了自己的命。
明如月,那个前世杀死自己的女人,到现在仍然不止一次出现在梦中,成为他摆脱不掉的噩梦。
柳折衣坐在床上,双眼通红,眼睛里蓄满泪水,但始终没有流下来。前世的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九幽九界诸天神魔,闻听他手中刀声,无不丧胆。而今生,地位低下,厄运缠身,受尽欺辱。
就在昨天,他和小语一块在河边钓鱼,十几个喽啰抬着一顶轿子经过,张逊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他们。
这张逊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专横跋扈,又是一个花花太岁,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此时他本想去城里寻花问柳,不想在半道上碰上柳折衣兄妹,当即精虫上脑,欲火焚身,带着一众狗腿子赶到了河边。
张逊双手抱胸,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条河是我张家的,你们私自在我的河里钓鱼,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柳折衣知道张逊胡说八道,什么时候这条河成了他们家的了,不过见他们人多势众,况且自己的修为不及张逊,所以不想惹事,于是毕恭毕敬的对张逊说:“逊爷,我们不知道这条河是你家的,我不钓就是。”
说着,他收了鱼竿,提着鱼篓子就准备离开。张逊手一伸,拦住他,往鱼篓子里瞅了一眼,说道:“既然河是我的,河里的鱼也肯定是我的,你把它们放回去,我就放你们离开。”
柳折衣露出一脸难色,说:“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两条鱼需要带回去给他补补身子。求逊爷高抬贵手,发发慈悲,我们感激不尽。”
张逊斜眼瞥了柳折衣一眼,哼了一声,说道:“你爹身体好不好关老子什么事?反正今天你不把鱼给爷留下,我就把你丢河里喂鱼!”
柳折衣知道张逊有意刁难,然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鱼放回河里,可是,鱼入水皆翻起了白肚皮。
张逊指着河里翻着白肚皮的死鱼,说:“好哇你个柳折衣,竟敢杀死我的鱼,今天要不把鱼救活过来,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鱼已经死了,又怎么能活过来,柳折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然张逊不为所动,一脸踹翻柳折衣,说道:“既然你杀了我的鱼,没办法让他们活过来,你又没钱赔给我,这样,你就拿你妹妹抵债,什么时候鱼儿活过来,我就什么时候把你妹妹还给你!”
柳折衣一听这话,知道如果再忍下去,张逊只会变本加厉,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事情被逼到这个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就和张逊的狗腿子们打起来,可他手无寸铁,又没有修为,怎么可能是那些持刀拽棍的狗腿子们的对手,很快就被砍得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些,柳折衣陷入了无以复加的绝望和无力,自己要是和前世一样强大,如张逊之流,给自己舔脚趾都不配。然而,他心里也明白,纵然前世他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已经和现在没有一点关系,最多留下一连串的噩梦。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踉跄着脚步走了进来,比躺在床上的柳折衣更加狼狈,遍体鳞伤,已经是个血葫芦,他就是柳折衣的父亲柳南风,此时他有些呆呆愣愣的,嘴巴抖动着,还没说话,眼泪就如泉涌般哗啦啦往外流。
柳折衣一看父亲这副模样,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说话,走上前帮着父亲巴扎身上的伤。
柳南风痛哭流涕,哽咽着说:“折衣,父亲无能,要不回小语,父亲无能,无能啊……”
柳折衣包扎好父亲身上的伤,回身穿好衣服,抬腿就往门口走,父亲慌忙叫住他:“别去找张逊,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去落魂谷!”
“你去那里干什么?”柳南风大吃一惊,落魂谷可是一处凶恶之地,凶兽横行,在他看来,柳折衣一旦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柳折衣有些悲伤的说道:“落魂谷虽然有很多凶兽,但也有很多宝贝,如果我死了,那就是老天没有眼睛,如果侥幸不死,我就有能力救回妹妹了。”
柳南风知道柳折衣决定的事情,他劝了也没有用,就算不去落魂谷,又能好到哪里去,但他看柳折衣浑身都是伤,还是劝道:“折衣,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
“来不及了,等伤养好,小语都不知道被张逊那狗杂种糟蹋成什么模样了。”一句话说完,柳折衣决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