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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乐的睫毛轻颤,缓缓醒来,她好像做了很长一场梦。
梦里的她已经成了邪修,临近闻晏祭日,她没有修炼沉渊,改修炼清心咒,以短暂摆脱走火入魔的状态,恢复清醒。
祭日当天,她偷偷溜进万朝宗祭拜爹爹。
那帮正道修士,在她爹的碑前设了埋伏。
她被围攻,受了重伤,陆清岩一掌将他打飞,她才得了逃命的机会。
回到忧鸣宫,她没有去找医修,坐在欢颜殿的台阶上,让人去叫了一壶酒。
她喝酒大多是走火入魔时,为缓解反噬的灵力乱行之痛而喝,每天都浑浑噩噩。
难得清醒一次,她又想喝个酩酊大醉。
送酒的奴隶是个少年,低垂着脸,脚上带着脚铐。他每走一步,脚铐就发出叮当响声。
少年将酒送到她面前。她端起酒坛仰头就喝,洒出来的酒顺着她的下滑下,沾湿了她的衣襟。
有几滴落进了伤口中,有些刺痛。
她擦去嘴边的酒渍,抬头一看那位少年还站在一旁,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好看极了。
她认得他,好像是她从中脊州带回来的“鼎炉”。
两个月前,她去中脊州杀人,顺手救了一个小可怜。
邪修只有杀人,不能救人。
她的左右使问起,她看小可怜骨相皮相极佳,随口诌了句,“他是她带回来的鼎炉。”
歪打正着,楼长老一测,发现那少年竟是极阴体质,当鼎炉再合适不过。
楼长老当晚派人把少年洗干净,送进了欢颜殿。
他手下人又给少年下了“春风渡”,她还记得少年当时那副错愕、羞赧、又愤怒的表情。
她成了邪修,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但没有禽兽到要祸害一个鲜灵的少年。
她怕他出去会被别人生吞活剥了,便留他在房中。他在角落里乱动了一夜,吵得她睡不着,天一亮她就将他扔了出去。
反正顶着他“鼎炉”的头衔,忧鸣宫的人也不会轻易动他。
今日再见他,脚上戴上了镣铐,许是楼长老以为她冷落了他,将他罚去做杂役了。
少年的身量比两个月前抽条了,也脸也长开,容貌昳丽,闻乐不由多看了几眼。
少年的身体微颤,看得出他有些怕她。
怕她还不赶紧撒腿跑?
她砍一个爬她床的人砍了几十刀,宫里的奴隶都怕她呢。
他像上次来暗室给她送酒的奴隶一样,喊着“救命”努力逃才对。
闻乐饶有兴趣问少年:“你为何还不走?”
少年抬头:“你的伤,还在流血”
闻乐“哦”了一声,又开始喝酒。
少年还是没走,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累了,靠在门边闭目养神。
少年才有了动静,她想知道他要做什么,便没有立马睁眼。
少年不知从哪里拿了伤药,跪在她身边为他包扎。
她睁开眼,他却有所感望了过来,发现她醒了,慌张之下一个不稳摔向她。
少年及时扶住了门框,没有压上来。不过两人隔得极近,少年侧脸时,他呼出的气甚至喷薄在她耳尖上。
少年起身远离她。闻乐盯着他,他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宫、宫主我是想。不不不、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有些尴尬,装醉好了。
闻乐歪着头,用娇嗔的语气责怪道:“你弄痛我了。”
“我小心些。”少年看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试探问道:“宫主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这伤重吗?还好吧。”闻乐抬起手,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崩开,又流出血。
林笙赶紧拿绷带给闻乐缠上。
闻乐见他紧张地打结都打不好,又道:“放心,又不会死。”
林笙沉默。
闻乐想起今日祭拜爹爹却被人打断的事,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自嘲道:“要是我死了,应该没有人祭拜了吧。”
闻乐指的是祭拜闻晏。
“宫主别瞎说。”
林笙会错意,以为她说的是没人祭拜她。
闻乐看他又紧张了,嗤笑出声,逗弄他:“讲真的,你会来拜我吗?我葬不进万朝宗,也想望着家的方向,希望到时候有人为我选个好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