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八年，刘夏觉得应该是十分丰富且生动的，但真要挑出一件两件做个总结，又只觉大脑空空。

“如果，没有意外，我现在应该是个社畜吧。”

胡行从酒碗里抬起头，黑溜溜的狗眼鄙视他“难道你现在就不是社畜了吗？”

说的也是，刘夏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从开始创业到现在，胡行的话已经被他奉为神旨，以前在学校真没看出这小子除了有钱以外的其他优点。

“我们现在需要想想，再过几年的去向。”

胡行看得比较远，他们这种长生的体质，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待的。万一被人发现他们不会衰老，那就不是吃啥喝啥的问题咯！所以还是小待皆大欢喜，大待无处容身。

“我们现在虽然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但是这离摆烂的生活还是有段距离的，再攒攒钱吧，到时候带着吴阿婆我们云游四方。”

刘夏说这话时，黢黑的脸衬得眼睛炯炯有神。胡行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忍心打破他的美好设想，他们俩是长生体质，吴阿婆不是。

人与人之间，最说不准的话应该就是到时候。

吴阿婆昏倒了，不知道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躺在院子里，被媒婆蔡婶儿发现，赶紧喊来了人。

刘夏到的时候，人已经醒来了，皱巴巴的脸记录着老人一生的苦难，看得男人心里一沉，他突然发现，吴阿婆好像老了好多。

“夏啊，我没事，你还跑一趟回来干嘛？赶紧去忙你的吧！”

吴阿婆没什么精神，身体半靠在床头“有大黑在我这看着呢，这狗有灵性，你啊就赶紧去忙吧！”

胡行扭头看了眼刘夏，后者没吭声，沉默着将老人背起。

“你这是干啥？快放我下来。”

“带你去看医生。”

刘夏抿着嘴，他步子迈地很稳，生怕颠着背上的人。胡行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步伐沉重。

镇子里的大夫，被他们看了个遍，俱是摇头叹气。

刘夏攥着钱袋子往大夫手里塞，被人拱手拒绝，还是吴阿婆喊住了他“夏啊，别为难人了，咱回家吧。”

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岁月侵蚀痕迹的嗓音，刮在人心口，引得人浑身一颤。

如同来时一般，刘夏背着吴阿婆离开，胡行跟在身侧。

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只是从来没有开始做准备。

刘夏把吴阿婆放在床上，眼泪唰得冲红眼睛，他扭过头飞快地抹掉眼泪。

“饿不饿？我给你弄些吃的。”

“别忙了，夏，来，坐这陪我说说话。”

吴阿婆的语气很平静，她拍了拍床边，刘夏顺从地坐下。

“我知道我自个儿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啊，别费心了。”

此话一出，刘夏的泪夺眶而出，他扭过身子，只觉得鼻子酸痛难耐几欲出声，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才敢哭出声。

抬头看着隐退的夕阳，刘夏心一哽，匆匆擦了擦脸，进到屋子里。

床上的吴阿婆也红了眼，手拍着胡行的狗头。

刘夏挨着她坐下，撑起个笑容“你不饿，我和胡行也饿了，我去弄手擀面给你吃行不？”

“手擀面？我去弄吧！”吴阿婆撑着身子要下床，被胡行一把摁住“你拦着我干嘛？我现在有力气了，可以去做饭了。”

胡行咬着刘夏的裤腿拽了拽，刘夏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

这顿面，是吴阿婆为他俩做的最后一顿面。

从那晚起，老人的身体垮了，从开始还能下床走两步，到后面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说胡话。

刘夏看着床上的吴阿婆，现实与记忆重合，他喃喃自语“怎么就那么快呢？怎么就那么快呢？”

胡行在一旁蹲着，鼻子翕动，回答不了他。

邻居也都是热心肠的，带了些东西来看老人，谈话间提醒着刘夏该准备的东西尽早备上吧。

他们看着失魂的刘夏，也有些感慨，没想到这小伙子人这么实诚，吴阿婆能碰上这样的小伙子给她送终，也真是福气啊！

刘夏点了点头，他拉住要离开的邻居刘婆，开口问“茂儿是谁？”

吴阿婆这几天躺着，嘴里一直念着茂儿茂儿的，他怕老人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刘婆听到这个名字，脸挤到一起，像极放久了的橘子。

“就是她那个没良心的修仙儿子，吴茂！哎呀呀，真是不能提，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这吴嫂一个人把吴茂拉扯大，俩人是相依为命啊，谁知道这孩子大了就去那什么山上修仙，再也没回来看过他这苦命的娘！吴嫂子虽然平时不提，但哪里有娘不惦记孩子的啊，真是苦了她了啊！”

吴茂，刘夏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嚼了嚼。

第二天他请来镇子上的黄大夫来看顾吴阿婆，又嘱咐了胡行，一个人便上路去寻吴茂了。

他想让吴阿婆没有遗憾地离开。

问了附近的邻居，打听到吴茂是去了苍黄山，赶紧在面板上查苍黄山的位置，幸亏是在洛城范围内！

龙起镇与苍黄山相隔千里，便是刘夏这么快的速度，一路上走走停停问着人，也需要跑上两天一夜。

暮色四合时，刘夏满头大汗地来到苍黄山下，举目而上，险峻的山峰耸立在浓雾中，骇人得很！

刘夏看着山，心中犯了难。山下的石碑上烫金的大字写着：仙府重地，凡人莫入。

一句话将刘夏拦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