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在村子里听到妇女们骂不要脸，巧丽姐的妈妈，我家屋后面大声量婆媳两的声音骂起这三个词来也格外的敞亮。

为此，我知道了，春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不要脸。

可是，当我见到她的时候，理解为这不要脸大概是很好看的意思，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眼睛大大的，不过眼球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聚焦，有些无神，脸上有着羞怯和开心。

这样的一个组合，怎么看都有些怪诞。

我很好奇，总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拿柴火，倒垃圾，总想从她身上找出些什么来。

“妈，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这么骂张万财家那位好看的姨妈？”

我终于问出了疑惑。

“因为张万财更混，不敢骂，所以就骂女人。”

“这叫捏软柿子，明明那女人也是一样受到连累的，还要出来为着男人遮风挡雨。”

哥和妈一唱一和的，我自然是听不懂的。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不过，我还是从闲聊的婆娘们的口中，了解到不少。说什么男人就是少不得女人，女儿都长到半腰高了，这小姨妈也就比他儿长个四五岁，还是媳妇的妹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往家里头带，枉为村支书，这是带着全村人倒退呢。

由此，我弄清楚了这春娥的身份，她是张万财媳妇最小的妹妹。不到二十岁，在城里头，大姐生病后，由她照顾。和姐夫有很多独处的机会。

“这种还没长大的丫头，随便给几个钱，给点好处，就以为满山的桃花开了，再加上张万财吆五喝六的样子，本着为姐姐着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这不就什么成了嘛。”

“总有后悔的一天，把这种没有章法，欺负人的行为当做是威武有能力。”

男人们聚在大树下讨论庄稼收成，烟草好抽与否的时候，也会顺口提上几句。我看着他们的脸色，或许也有着几分羡慕吧。因为他们很快就开起玩笑来，说起谁家还有没出嫁的小姨妹。

每当我将这些听来的话说给妈听，她就要生气，不允许我到外面玩几天。也不让我到张万财家门口盯着春娥看。

可所有跟我一般同龄大小的孩子要不去了学校，要不跟着父母上山干活，每天围绕着弟弟转的只有我一个人。春娥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乐趣，无论如何，我也要搞清楚，大人最终的不要脸和黄毛丫头是怎样个意思。

有一天，我真的和她搭上了话，那美好的印象瞬间一扫而光了，发现她和张万财、她的姐姐，都是一样的，徒有一张好看的脸。

那天，她和张万财的女儿到菜园子里，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可是甩着一根棍子，和她的外甥女玩耍着，俨然也是一个孩子。

但那菜地，荒草比菜苗还要多。她们侍弄了几下就没了心思。

张万财的女儿左右看了看，看到我站在水渠边上背着孩子看着她们，指了指我。她身旁的小姨好像是朝着我咧咧嘴，压根就不在意，轻轻一跳，也不走寻常路，跳入了村里另外一户人家的菜园子。

也不管会不会踩到菜苗，很快就抱了一大捆菜上来了。

“张玲玲，你们怎么摘别人家的菜，不怕被骂吗？”

我觉很是吃惊，走近了问道。

“玲玲，这小丫头打得过吧，再乱说话，就把她嘴给缝起来。”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恶毒的话会从这这么好看的女人的嘴巴里跑出来。看着一向胆怯的玲玲居然也借着春娥的胆子，大胆地看着我，见势不妙，赶紧转身跑回家了，走的时候不忘抓起一把土丢给她们。

两人在后面骂着，追了几步，我害怕她们真的将我的嘴巴给缝上了，跑得很快，弟弟很是兴奋，咿咿呀呀地乱叫着。一个不小心，我背着弟弟掉进了水渠里。她们站在我后面哈哈大笑，像两个恶魔。我爬起来了，她们还在笑。

担心哥和妈发现我给弟弟背到沟渠里了，赶紧回家换了衣服，好在我是面朝下摔的，弟弟基本没事，我两边的膝盖却生疼，一看，开了口子，红红的肿肿的。

妈看着我走路异样，还是发现了，我扯了谎，说是摔跤了，妈给我涂了紫色的药水，背着弟弟到菜园子里浇菜了。

那天傍晚，我听了一晚上小猪仔的叫声，还有骡子不断从门前经过的声音。大黄狗叫个不停，我和哥扒在门缝上看，又是张万财，赶着十来头骡子，四五个手拿棍棒的小伙子跟着。

“他又来村子里收猪了？”

“卖猪，妈不是老说村子里没有人来卖小猪仔了吗，街上也不怎么有，这就是原因。吃人不吐骨头的。”

哥说着，握紧了拳头，我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跑出去找人撒气，也让人将嘴巴缝上，手脚捆起来。

“怪不得他女儿要到人家菜园子里偷菜呢，还不去上学，原来是他回来了。”

我想着就说出了声，哥审视性地看了我一眼，又瞅了瞅我的膝盖，一下子，我觉得伤口火烧火燎的又疼了。

从大人们的聊天中，我明白了，张万财现在的行当是收小猪仔，低价收过来，高价卖出去，包括老母猪。这当儿，正是村子里买小猪仔养年猪的时候。这简直就是赶尽杀绝，要将大家辛苦赚来的钱全部装进腰包里。

我家到现在也没有买小猪仔，明年的肉依旧没有着落。

那天晚上，张万财捉了猪就上去收钱，管那猪是好的还是坏的，多说一句，就说人家不支持他的工作。大家伙只能唉声叹气地的答应了。

村子里的农家都跟他买了小猪仔，外村的人压根不敢到我们村子来卖。

也许是换季的原因，也许是那天落水着了凉，晚上我发起高烧来，烧得迷迷糊糊的。给妈妈和哥哥吓坏了。

妈背着我，哥背着弟弟，打着火把和手电筒，大半夜地往乡里的卫生院跑。我清醒了后，哥告诉我，我一直在说着胡话，说什么小偷，不能缝我的嘴巴，还惊恐地高声叫着。

他等待着我说实话，可是我仗着不舒服，不肯说。

医生给吃了退烧药，但也就管那么几个小时，药性一过又起来了。妈用了知道的很多土方，还是不管用，五奶奶坚持我是丢了魂，要给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