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把五爷爷的麦子还给他？”

哥不甘心地又跑到他前头拦住。

“起开，再不让我揍死你，明天也上你们家收麦子去。”

张万财红着脸，凶神恶煞地哥说道。

“你敢来，我让师傅咒死你。”

哥急急地说着。

“我告诉你，小子，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怕，就还有老命一条。我今天让着你，再敢来这胡闹，老子什么都不顾不管，命也不要了，谁要谁拿走，什么前世今生，好日子，老子啥都不要了，就不要憋屈。”

后面的话，当然是在借题发挥，满腹牢骚。

这一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的村民探头探脑地来看，生怕的错过了要回麦子的机会，或是让张万财将差价给补上也是可以的。

“回吧，儿子。要学会等待，等你足够强大了，再来找这种人。否则，我们大概连这平静的日子都维持不了。”

妈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张万财的怒气越来越大，她上前拉了哥哥往回走。围观的村民长叹一声，恨恨的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哥一整个晚上闷着头不说话，拨弄着火塘，看着火舌舔着熏黑了的墙面，一会歪着头，一会呆呆地坐着。

妈坐在一旁捡着麦子里的碎石头，没有言语，我在一旁看着的弟弟，轻轻地逗着他玩儿，尽量地不弄出动静来。

据说，张万财依旧如出一辙地在几个所属村委会的村子里收麦子，每天晚上醉醺醺地回来，有时候也有带了伤的时候。

早开的桃树上已经结出了毛茸茸的果子，金黄色的麦田变成了低矮起伏夹杂着黄土的旷野。布谷鸟啼叫着，哥哥给我淘回来的几只小鸟儿已经全部养死了，尽管每天我都去菜园子里给它们捉虫子吃。

妈说，鸟儿太小了，没有妈妈是活不了的，也许是给吓死的。想想自己，深以为然，打那以后，再不去掏鸟窝了。

早早耕种的人家已经开始驾着一对黄牛犁地了，张万财家的麦地里还站着枯黄的麦穗，像是不准备收割了。突然的某一天，那些拿瓢的小伙子齐刷刷地站到了他家地里，给他收进了粮仓。

村民们都说，这赖皮站在别人的头上享受呢。

伯伯家的黄牛白天也到了地里劳作，总是跟着母牛跑的小牛犊，也跟了出去。看不见小牛的弟弟总是追着要，我只好背着他到伯伯干活的地方去看看。

他越长越沉，我也在长个儿，但只要背上那么一会儿，也会立马觉得肩膀酸痛，抱更是抱不住。看着妈每天用锄头挖地，我不敢说自己累了。我们家没有牛，若是妈借不来牛，就只能靠着她一锄头一锄头的挖出来。

妈和爹一直是勤劳的人，他们不会舍得让任何一块地闲置。

大伯母回来了，就她一个人。

那天，我背着弟弟刚看完小牛回来。看见她在村子里东瞅西瞅，赶紧躲到了张军家的围墙后面。

她看了四下无人，狗在院子里打瞌睡，鸡在路上四处闲逛，咯咯的叫着。大伯母居然指着鸡骂了几句，再看看周围，加快了脚步，曲着身子朝张万财家去了。

我感觉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桩大秘密正在我面前上演。

只可惜大伯母贴着他家的大门轻声敲了三下，是两长一短的节奏，张万财就出来开了门，四下打量着没有人，将门开大了一些。大伯母肥硕的身体一下挤了进去。

我看到了张万财嫌弃作呕的表情，朝着她后面挥了挥拳。

只敢远远地看着，那天晚上，张万财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吓到我了，他那可怕的脸像是能吃下小娃娃，一双胳膊也能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大伯母进去了五分钟就笑嘻嘻地出来了。

“晚上天黑了后，我带小娥过来啊。”

她的手紧紧地按着一边的衣服口袋，边走边回头和张万财交代着。张万财用力地关着门，到了要碰到门框的时候又放慢了速度。

弟弟挂在我的肩膀上，背带绳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我双手抓起带子，松了松肩膀，将他的头换了一个方向歪。

大伯母是脸上笑开了花，哼着小调从我侧边的小路上往家走了。我此刻正躲在一个厕所后面。

来不及回家，我背着弟弟就往妈干活的地里头跑，说大伯母回来了，鬼鬼祟祟地进了张万财的家，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妈听了，愣神了一会儿。然后居然批评了我，说我不该去趴门缝，鬼头鬼脑地偷听别人说话，不能养成这样的坏习惯，云云。

本是前来邀功的，不曾想还是落了一顿数落，心里万分不高兴，垂下头，绞着一双手生气。

妈走上前来，将弟弟从我肩膀上解了下来，看了看我肩膀的两条凹槽，轻轻地摸了摸，说弟弟长壮实了，今后还是带到地里头来，让他在外面玩耍吧。

我看到妈的手掌上排了好几个血泡，她不给我看。我假装生气，用力拉过她的手来，给她吹吹气。

“没事，做习惯了就不会长了。等他们都种完了，再找人借来犁就是了。”

妈说着，但我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犁地是男人家的活计，放眼望去，这地里头就没有女人在犁的。就是有了牛，我们家也没有人来干活的。看着叔叔伯伯们奋力地推着犁前进，脚紧紧地蹬在地上，看着妈手上的血泡，心里头就着急。

“不应该啊。”

妈看着远方，不明所以地说了句。然后折了些树枝下来，铺在桃树下方，让我陪着弟弟在下面玩耍。

哥哥放学回家，就往地里头跑，他肩上还扛了几棵干柴火，一定是路过林子的时候找来的。

“阿林，你老是给妈妈干活，扛柴火回家，同学们笑不笑话你啊？”

妈总是担心，爹没了，哥在学校里会受到欺负。

“笑话啥，谁家不烧柴啊。”

哥说着，将木柴放到一边，找了放在地边的锄头，像模像样地和妈妈一起挖了起来。

“妈，我种在师傅门前的桃树发芽了，也许明年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上桃子了吧。”

哥一见到妈，就有说不完的话，学校里的事情，老师们的生活，还有路上的见闻，都要说一遍。

“还有件奇怪的事情，师傅的小屋子好像有人进去过，每次我去，他屋子里摆放的东西都不一样。为此，我特意做了标记，从屋子外面放了几个石头到床铺上，过了几天再去，发现已经掉到地上了。而且床上还乱糟糟的。也不大可能是小动物。”

哥说道。

妈停下了锄头，想了想，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