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听闻银粟已无味觉，呆愣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是……天谴？”

“是。”

“她在忘川受了百年的蚀骨之痛，该受的罪她可未曾少受，何来强行轮回一说。”

玄霄抬眸望向月姑，不掩震惊之色。

“你不知？”

月姑见玄霄的反应好似并不知晓银粟百年渡川的事，继续说道：“当年她带着一身仙气来到这，我便知晓是某个仙家下凡，扰了她的运数。”说到此处，月姑抬眸看了眼玄霄，方接着说道：“为情所困之人好认，你只需看看她眼中的不甘心和悲痛便知。她也尝过我熬的这破水，并无甚用。最后还是硬趟着川水，走了一百零一年。我在冥界熬了几千年的汤，她是第一个趟过忘川的人。”

“一百零一年……”

玄霄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吐出的气息还是乱得不像样。

“你或许还不知，有一个少年也为那个傻姑娘趟过了忘川。”

月姑端起一杯忘情水，一口饮下，“那时那个少年来了，只是问了句‘如何带着记忆重生’，便踏入忘川之中，三十多年便渡了川。这世上带着记忆轮回的，只银粟一人，他不说，我亦知晓缘由。”

“是……则绪……”

玄霄想起昆仑巨石台上的背影，他竟不知则绪竟也带着记忆轮回的。

月姑只是笑笑，打趣的说道：“那丫头这一路走得偏执，但凡她回头看看，就没你什么事了。”

玄霄不知如何回答，月姑所言不假，则绪陪着银粟两世轮回，若是他不曾出现，或许……

月姑一眼看穿玄霄所想，幽幽说道：“可是她从未回头，她不会，也不能。事到如今，她没有回头路了，你……也没有……”

玄霄正视月姑坚定的目光，笑得释怀。

“阎罗殿在忘川上游，那厮最是斤斤计较，一点亏吃不得。你好自为之吧。”

月姑挥袖斟满一杯忘情水，起身往客栈二楼走去，“你不想尝尝她喝过的茶多苦吗。”

玄霄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举杯一饮而尽。

月姑余光瞥着玄霄的举动，嘴角一扬，“世人皆道孟婆汤苦，哪知非汤苦，是心苦也。”

玄霄放下茶盏，出了客栈，在忘川边站了许久。

“她在此处渡了一百零一，我竟不知当初为了不生妄念而封存记忆，是对，还是错。”

“情无对错，随心罢了。”

老翁撑起长杆，长舟驶离岸边，“前路漫漫，莫要在此误了时辰。”

玄霄并未言语，笑着点了点头，向忘川上游走去。

阎王殿倒是好寻，偌大个冥界只有这么一个宫殿矗立在忘川边。

原本该挂在檐下的牌匾却斜插在门前的地上，中间一道裂痕将洋洋洒洒的‘阎罗殿’三字劈开，若非月姑指路，玄霄怕是都认不出这草写的三字。

门前两侧的雄狮转动着石眼，石珠摩擦的声音打破原本万籁俱寂的冥界。

一头戴冕旒的中年男子打开殿门，靠在殿前的柱上，一身红色的荷叶边翻领长袍格外刺目。

熏人的酒气隔着两三丈依旧浓郁，玄霄鼻尖微动，还是恭敬的俯身说道：“见过阎罗王。”

阎罗王将手中酒瓶抛向一边，瓷瓶叮铃桄榔的碎了一地。他上前两步，细细打量起玄霄。

“黑袍加身，金光护体，这么浓的魔族气息……”

“你乃魔界至尊，我不过是地府的十殿之一，当不起如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