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见状,先是一愣,却也不恼,两只脚缩回椅子上,盘腿坐着,朝那女人嘿嘿直笑。
“笑什么笑甭跟老娘耍二皮脸,你这一套现在在老娘跟前一点用都没有!反正,今晚你不把为什么这几天都三更半夜回来,找哪个狐狸精鬼混去了的事情,跟老娘说清楚姓陈的,老娘跟你没完!”那女人叉腰瞪着那男人,不依不饶的说道。
那男人这才眉头一蹙,半真半假地嗔道:“你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模样了以前温温柔柔的窦芸娘去哪里了现在动不动就叉腰骂人,摔盆子摔碗的整得跟泼妇骂街似的”
那女人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来到那男人近前,两根葱指一用力,揪着那男人的耳朵骂道:“好你个陈扬!老娘跟着你这许久了,当初甜哥哥蜜姐姐的唤着,现在说老娘是泼妇了真真是喜新厌旧的货!嫌老娘烦了是不是!当初老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心里就没点数么”
那男人被她揪得耳朵生疼,忙不迭地呲牙咧嘴讨饶道:“芸娘,好芸娘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放手,疼疼啊!”
那女人这才朝他当胸给了一粉拳,放开他的耳朵,坐在一旁,却是越想越气,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男人见她真的哭了,这才慌了手脚,赶紧笨手笨脚地来帮她擦眼泪。
那女人却将脸别在一侧,带着哭腔道:“别碰我!陈扬早知道你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公子救我,让我死在那风月场最好!”
男人见她是真的伤心了,这才叹了口气,神情变得郑重起来,竟起誓发愿道:“好芸娘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陈扬这辈子只跟你相好,你在陈扬眼中心中值银子、值金子,当初公子救了咱们,陈扬就发誓一辈子对芸娘你好,让你过上好日子,咱这心,可是从来就没有变过”
那女人闻言,虽然哭声变成了啜泣声,却还是觉着委屈,抽抽噎噎不说话。
男人顿了顿,又道:“再说俺陈扬是什么样人,芸娘你最清楚,咱俩自幼青梅竹马,你为我吃的苦、遭得罪,我可都记得哪来的什么狐狸精呢好啦,不要伤心了这大晚上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惊扰了四邻,总归不好!”
那女人这才半信半疑的住了抽泣,抬头看了男人一眼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那我问你,这几日晚上,为何三更半夜才回来,你到底做甚么去了”
男人这才叹了口气,郑重道:“唉,原想着不打算跟你说的,怕说出来,你担心不过,现在这样子,却也没办法在瞒你了实话告诉你,你男人这几天早出晚归的,绝对不是什么鬼混去了,而是有正事、大事要做!”
“呸有骆驼不吹牛的货,陈扬,你能做什么大事去”那女人啐了他一口道。
“哎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男人怎么就做不了大事了呢想当年咱也是牢头儿一份后来因为公子的事情,牢头这差事混丢了不假,但现在咱们在京都,不愁吃不愁穿,公子还给我谋了个差事,如何就做不得大事了”那男人闻言,颇有些不服气道。
“行行行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去做了什么大事去了”那女人追问道。
那男人闻言,神色又郑重了不少,却并未先说话,只是穿好了鞋履,站起身来,开了门,走出去,在院中来回转了几圈,然后又回到屋中,将门关好,这才挨着那女人坐了,压低了声音道:“芸娘公子从前线,返回京都的事情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晋都轰扬动了,别说是我,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六七岁的孩童,有哪个不知道的”女人点了点头道。
“嗯那你可知道,公子此次回来,究竟要办什么大事么”男人显得神秘兮兮的说道。
“额”女人顿了顿,方道:“我听说,公子这次是受了天子和丞相的双封,拜他为京畿道黜置使,负责察查京畿道一切军民政诸事”
男人点点头道:“着啊公子这一次回来,那是要办大事的,而且可不是一件两件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
“再多的事情,也是公子操办,管你什么事呢我也打听过了,公子今日方才到了黜置使大人行辕,更是听别人说,公子似乎感染了风寒,不能见人,就算办事,也不是现在就办的啊”女人道。
“你懂什么!”男人压低了声音,白了女人一眼,方低低道:“你以为公子真的染了风寒,不能见人不成”
女人疑惑道:“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实话告诉你吧,公子压根儿就没有回到京都呢今日这黜置使队伍,不过是林不浪、周幺他们虚张声势,打了个幌子罢了,公子暗中独自行动现在在什么地方,连我都不知道!”男人声音压得极低,正色的说道。
“什么你是说,公子他”那女人顿时脸色大变,忽的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一双眼眸之中,却满是震惊神色。
半晌,那女人方小声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么做”
男人叹了口气道:“唉,公子难啊,此次回来,要办的事情,异常艰难啊我告诉你,公子这次要查两个大的案子,涉及了六部中的两个除此之外,整个京都的世家门阀、甚至皇亲国戚,牵扯进去的都十之八九所以”
那女人却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使劲点了点头道:“所以公子,在明面摆了个幌子,好让盯着公子一举一动的那些人放松警惕,公子自己便在暗中搜集证据”
男人点了点头道:“芸娘你说得对啊公子就是如此打算的”
他顿了顿又道:“想我陈扬,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什么出身背景,却蒙公子器重,周济你我夫妻团圆更为了咱们冒了多大风险,瞒过萧丞相,将咱们转移回了京都龙台”
“除此之外,公子又动用了关系,给暗影司总司正督领伯宁求了个人情,将我安置在京都暗影司中,谋了个小差事虽然咱们在京都暗影司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是咱们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本啊所以嘛,公子如今遇到了难处,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帮他一把啊”陈扬神情郑重的说道。
那女人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却瞥了他一眼道:“就凭你陈扬,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的小角色,功夫也是稀松平常你能帮公子甚么,不要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男人闻言,撇了撇嘴道:“你怎么这么瞧不起我呢,我可是你郎君”
女人格格一笑道:“那你说说,你能帮公子做甚么”
男人这才正色道:“实话告诉你啊不过呢,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去,那邻居王大娘嘴巴可是比裤腰带还松,万一你说漏嘴了,让她知道,怕是四邻八坊都得知道了,到时坏了公子的大事小心爷们儿”
他话刚说到这里,却蓦地瞥见自己的女人正瞪着自己,值得一吐舌头,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陈扬你以为老娘什么都往外说去啊,再说了老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全天下最守妇道的女人,我跟谁说去!”
男人赶紧点头,嘿嘿一笑,这才压低了声音,正色道:“你是不知道,几年前,这京都周遭闹了饥荒,京都内虽然受影响很少,可是京畿几个州郡,那可是民不聊生,饥民遍地啊,朝廷在萧丞相的倡议下,决定拨付赈灾粮款给京畿州郡,赈济灾民”
“那不是大好事么”女人道。
“按说的确是大好事可问题就出在了,赈灾粮款并未足量地发放到灾民手中,灾民照样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家破人亡的更是不计其数可这件事呢,却一直被秘密的封存着,一直都没有被揭出来”男人道。
“肯定是那些狗官,贪墨了粮食和赈灾的银钱!然后欺上瞒下,不顾百姓死活!”女人气愤道。
“十有八九吧虽然此事被掩盖了下来,但萧丞相麾下的暗影司”
男人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道:“喏,就是你男人当值的地方,查出了当年这些事的蛛丝马迹,牵扯的人啊,老鼻子多了所以呢,天子和丞相才调公子回京,担任京畿道黜置使,名为察查京畿各处,实则重点啊就在这赈灾钱粮贪腐案上!”
女人听了连连点头。
男人又道:“这贪腐案,可是很严重的,所以公子要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回来,怕是那些当年与此案有关的官员还有那些世家门阀,早把当年贪腐案的有关证据销毁得七七八八了,公子怕是就不好查了所以啊,公子才做了个幌子,让黜置使队伍正常回京,自己则偷偷离开,暗中察查”
“那关你什么事呢难不成你要去查案子”女人问道。
“怎么就不管我的事呢你也不想想,公子没有随着黜置使大队伍返京,这么秘密的事情,我却是如何知道的呢”
女人略微沉吟一阵,忽地双眸一亮道:“难道公子他”
男人点了点头道:“其实啊,公子在离开大队伍前,给我来了一封密信,走的是暗影司的路子,所以没人知道公子在信中跟我说了他暗中查访的事情,更要我在京中留心有关这个贪腐案的蛛丝马迹,到时候好助他一臂之力”
女人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的,就是做这些事去了可打探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