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外京北街有一片湖,为朝花湖,湖中遍满莲花,每到夏夜,清莲盛开,美不胜收。
因景色太美,便时常有人夜泛小舟于湖上采莲,月下美人采莲,后赠与心上人。
因此,在京中,“赠莲”便是表达爱慕之情,若男子收了女子的莲,便是接受了女子的爱慕。
长乐一听到这个事儿便来劲儿了,当天晚上便回了信,言明她邀约了太子殿下。
而烟桃还不嫌事儿大的给周行止也发了邀约——她要踩一个人,就往死里踩,绝不给对方任何爬起来的机会,她一定要让烟楣身败名裂才行。
烟桃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长乐一听到“女子采莲示爱”这几个字,脑子就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着该如何与她的太子哥哥剖白心意,让她的太子哥哥收下她的莲花。
到了第二日辰时,她特意请了几个手巧的妆娘为她打扮,折腾了整整一个白日,脂粉糊了好几层,将自己打扮成了光彩照人的模样。
她这阵仗特别大,西江候世子便特意来瞧她,正瞧见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抓着腰带,费力的将她腰间的肉勒起来、为她束腰。
西江候世子拧眉问她:“打扮成这般是要做什么?”
肠子都要给勒破了吧?
长乐郡主吸着气,艰难的道:“我今晚,约了太子哥哥,要去游湖采莲。”
说话间,长乐公主又气若游丝的挤出来一句:“用力,再给我勒细点。”
女子要纤细些才好看。
西江候世子只拧眉,道:“你何苦费这个力讨好他?太子殿下什么女子没见识过,他要挑好看的遍地都是,但那些女子都是玩物,哪能跟你比呢?你是郡主,背后站着西江候府,只管摆出来未来太子妃的阵仗便可。”
长乐郡主根本不听,她道:“我不管,男人都喜欢好看的,我就要好看。”
西江候世子欲言又止,最后憋回去了,道:“那带本世子一道去吧。”
他虽贪财好色,手段恶心,但对这个妹妹还算疼爱,怕长乐出事,他要亲自跟去看的。
长乐蠢,看不明白,见了男人心都飞了,但他这个当哥哥的心里清楚,那位太子殿下是个冷情暴戾的脾气,得小心伺候。
“随便你。”长乐道:“我们好多同窗都去,你要去,还可以跟他们说说话,拉拢几个人——你不就爱找人当朋友吗?”
西江候世子“啧”了一声,道:“小心说话,你那太子哥哥肯定不爱听你这般口无遮拦。”
长乐便真的不说话了,气得西江候世子牙疼。
还没嫁过去呢,只听个名头,居然就这般听话了!以后季妄言登基,回过头来要弄死他们西江候府,长乐这倒霉催的蠢货肯定帮着下毒!气死他算了。
到了晚间,西江候世子耷拉着脸跟着兴致勃勃的长乐去了城北游湖。
城北的朝花湖算得上大奉第一大湖,烟波浩荡,夜游的船只并不少,长乐为了玩得开,撑面子,还把西江候府的船开去了城北朝花湖内——最开始要宴客的烟桃反而匿迹了,将一切都抛给长乐操持。
长乐没意识到其中问题,还兴致勃勃的带着国子监的同窗一起在船上玩儿,以一副东道主的身份,请各位坐下吃糕点膳食,品酒品茶,诸位同窗坐的也是西江候府的船,自然就将今夜的主人公认成了长乐。
烟桃与烟楣到的时候,西江候府的船上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她们乘坐小舟上船时,就透过大开的东倭式落地推拉木窗,瞧见船上一楼船厅内,一众学子都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上船之前,烟桃瞥了一眼烟楣。
她筹谋了很久的局,自然不会漏掉烟楣,早早地便邀约了烟楣一起来。
她巧妙地将这次的游湖邀约都推到了长乐郡主的身上,让烟家人和烟楣都以为,这是长乐郡主邀约的宴会,烟楣为长乐郡主的伴读,自然要来。
烟桃看烟楣的时候,烟楣也在看船——她浑然不知,这次的事情也是烟桃暗地里筹谋的,她只是在想上次的事情。
烟楣上次上这艘船的时候,简直是在死里滚过了一遭,她以为自己会怕,会在意,但是真的要到了要上船的时候,她反而想的不是那些恶心人的事情,而是想到船舱里那个潮湿昏暗的角落,与火热坚硬的臂膀。
如果是西江候世子,她会恶心到想吐,不敢上这艘船,但想到季妄言——
烟楣臊红了脸。
最关键的是,今晚,季妄言也在。
想到季妄言,烟楣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了。
烟桃眼角余光扫到烟楣那张娇俏妩媚,毫无畏惧的脸,没见到想象中的害怕,她有些莫名羞恼,不由得暗暗咬唇,扭头看向船。
再等等,烟桃想,过了今晚,烟楣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们俩从小舟一起走上船,在一楼船厅里与一帮姑娘们喝茶吃酒,她们俩来的算晚的,比季妄言还晚——季妄言是与西江候世子一道来的,他们俩这身份才能坐到一起,旁的同窗都有意无意的绕开他们。
一是身份有别,二是季妄言也不爱与旁人多说话,他们便泾渭分明。
不过,在场的学子也没有太过紧张,季妄言出席这种场合,是以与他们同阶的国子监学子的身份出席的,他们又是还没入仕的学子,来此都以同窗身份论,不谈朝中身份,行礼也都只行学子礼,不必行“君臣”礼,所以只要不招惹季妄言就行。
烟楣入船时,一楼船舱四处都是人,但是她还是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季妄言。
他穿着一身翠玉绸玄色绣金对交领武夫袍,头戴墨色冠玉,靠在角落里,姿态散漫,棱骨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玉杯,锋锐的剑眉与薄情的唇瓣都隐匿在昏暗中,唯独一双眼,利的像是一头恶狼,烟楣一看他,他便捕捉到烟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远远的钉到了烟楣的身上。
季妄言的手生的好,手指格外长,手掌宽大青筋勃勃,肌理干燥火热,只需要轻轻动两下——
烟楣后背一紧,骤然想起马车上的那半个时辰,她骤然偏过了头,脚步却有些发软。
她这身子,最迟两天,便要荒唐一次,若是不小心想到了什么,那便是火上浇油,片刻都等不了。
故地重游,本就胡思乱想,现下他又那样看着她,她她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