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没了。”严乔望着陆离突然卸了所有力气，本就狼狈的脸变得更加惨淡，无比自嘲的又重复了一遍：“她没了。”

“不过没了也好，病了那么些年，要不是因为我早该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整天替我操心，她该是笑着走的”严乔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起来，混着血污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落在陆离握刀的手背上，炸开一朵水花，他触电似得收回。

严乔获得自由，随意往后仰去，背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埋首腿间。

以前总想着这条烂命没了就没了，他活着从来就是个悲剧。

而真正直面死亡的这一天，却是止不住的害怕，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原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的最后他才明白这条命再怎么腐烂生蛆，也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嫌弃过。

小心翼翼的把他抚养长大，明明穷的连吃饭都是问题，还要攒下那些一毛几分给他买糖，他却从来没有感激过。

严乔捂住脸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他其实有很多对不起想要说。

年少无知走错路，那个人为他流过多少眼泪，严乔已经记不得了。

唯有那张满是褶皱的脸还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干瘦，颧骨突出，眼睛已经变得浑浊，望着他的时候总是又红又湿，一遍又一遍的唤他：乔儿，乔儿，奶等你回家。

严乔总是很烦，心情总是很差，认为全世界都欠了他，包括这个可怜的老人。

少年人的心里充满了对抗与仇恨。

他回去过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个人每次步履蹒跚的等在弄堂口徘徊，不论风雨。

可是严乔没有心，从来没有想过回头。

有些事，后悔是没有用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严乔就算再自责又如何，那一句对不起他即使想说，那个人纵使想听也再没有办法可以传达。

那个唯一爱他的人先一步走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陆离微微蜷起手指，严乔的奶奶他还有点印象，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居然已经没了。

严乔蜷缩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偶尔溢出一些细碎的呜咽，整个人弱的不像话。

平日里打架再凶又如何，他始终不过是一个半大少年，比陆离只有大了两岁而已。

“哭够了就去厕所把自己洗干净，坐小沙发上。”

陆离其实并不在乎严乔难不难过，原本对他只是不喜欢现在因着沈曦的关系是非常不喜欢。

可严奶奶不一样，如今老人家走了，他愿意奢侈一点点怜悯给严乔。

严乔闻言微怔，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鼻青脸肿，甚至精彩：“你可怜我？”

陆离并不掩饰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认：“对。”

“你这个狗东西，我真他妈的讨厌你。”

“我也是。”

“就你这狗德行，沈曦眼得多瞎才会觉得你哪哪儿都好？”

“要你管。”

严乔揉了把眼睛，咒骂了一句：“玛德。”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沈曦，他可能真的连活都不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