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慕轩安排了周翰与容绾玥相见,二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二人见面后,容绾玥主动找了姬慕轩,两人相谈后的第二日,姬慕轩便让礼部着手操办姬慕然的后事,以太子之礼下葬,谥号昭德。此事他未同任何人商量,姬慕轩下旨给礼部尚书时只说了四个字:不得有误。而孙维钧得知此事时,礼部尚书已经接了旨意,他立刻进宫面圣,想要姬慕轩收回成命,姬慕轩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右相是想让朕做个朝令夕改的皇帝吗?”孙维钧便咽回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只得悻悻告退,回到府中,自是又发了一通脾气。
周翰辞去原有一切官职,向姬慕轩讨了国子监祭酒一职,姬慕轩当即应允。
没过多久,姬慕轩派人将容绾玥和姬云焕送到清虚观。临行前姬慕轩将一块令牌放到容绾玥手中,并告诉她,若她想进宫随时可以。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朝中各项事宜也慢慢步入正轨。而姬慕轩在忙完政务后的闲暇时,总是会想起容绾玥,有孩童时的她,有少女时的她,有嫁为人妇的她,也有悲痛欲绝的她。之所以同意让容绾玥去清虚观,也是因为他不知道二人如今该如何相处,他希望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
清虚观是一座前朝修建的皇家道观,位于京郊的白云山上,前朝公主容薇宁便在此道观中修行,如今又多了一位前朝公主容绾玥,姐妹二人也算是有个伴了。这两位公主本该是金枝玉叶,却都成了亡国公主,可谓是命途多舛。
容绾玥本有一个世人艳羡的夫君,可她的夫君却死于非命。容薇宁本也有一个琴瑟和鸣的夫君余征远,但余征远的大哥余征龙发动宫变,不光谋朝篡位,还屠尽容氏一族的男丁。余征远当年向妻子容薇宁解释自己并不知大哥要兵变,但容薇宁不信,愤然打掉了腹中将近三个月大的胎儿后与之决裂,去了清虚观修行。余征远为了自证清白,他背叛大哥,率军出走,投靠了姬慕轩,也是虞国开国功臣之一,赐爵武安侯。倒不是余征远能掐会算、慧眼识珠,一下就挑了个未来的天下之主,而是他怕去投靠容初弦只恐对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便会直接将他一刀砍了。姬慕然又是个坐镇后方的,所以他便选择跟着姬慕轩在前方作战。如果容初弦肯去争皇位,就算容初弦不待见他,他肯定也会转过头去支持容初弦的,这便是亲疏有别。
自从容薇宁出走去了道观修行后,余征远始终未曾再娶,每月的初一他都会上清虚观去看容薇宁,只不过容薇宁从未见他,只让人传话说二人缘分已尽,让他另觅良缘。可余征远依然不死心,仍旧在每月初一雷打不动的去清虚观打探容薇宁的近况,为她带去她最喜欢的桂花糕,虽然不能相见,但只要知道容薇宁无恙,他也就安心了。
容薇宁从小便喜欢吃桂花糕,她出嫁时,她的父皇容祁光就将那御厨作为陪嫁一同入了公主府。天下易主后,那御厨辗转又成了新朝的御厨,余征远得知后,便向姬慕轩将那御厨又讨要了来,本想将那御厨送到清虚观,却被容薇宁拒绝了。于是每月初一他便带着那御厨做的桂花糕去清虚观。观内有一处梅园,将糕点交给小道士后,他便会去梅园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有时他便把那些梅树当做容薇宁,将心底的话说给它们听,吹箫供它们赏,每次在观内一待就是半日,他虽舍不得离开,但又怕惹容薇宁厌烦,便不敢停留太久。虽然不能相见,但只要和容薇宁能离得近些,他也是心生欢愉的。
自从容绾玥带着姬云焕来到清虚观后,这里又多了一位常客——姬慕轩。姬慕轩每次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毕竟他这个一国之君可不像余征远那么闲,有时候二人也会在清虚观遇上,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便围坐在梅园的石桌前煮茶忆往昔。而小云焕也时常会围在他们身边玩,他们逗弄着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听着孩子咯咯的笑声,让这两个爱而不得的寂寞男人心中多了几分柔情。
虽然最初容绾玥自己对姬慕轩依旧冷漠相待,但她却从不阻止姬云焕和这个皇帝叔叔亲近。因为她知道,姬慕轩只是暂时收了杀人的心思,如果姬云焕想要平安长大,只有真正和姬慕轩处出感情来才能护他平安。渐渐的,容绾玥在面对姬慕轩时也没那么冷漠了,二人也能心平气和的聊会儿天。对容绾玥态度的缓和,姬慕轩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有时他和容绾玥、姬云焕在一起时,恍惚觉得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以至他回宫后越发思恋。
一次,姬慕轩去皇后宫中,看到自己两岁多的儿子姬云赫,姬云赫比姬云焕小了将近一岁。原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可爱,也是最活泼好动的。姬慕轩看到儿子,本想上前去抱抱他,可姬云赫一看到姬慕轩走过来就吓的缩进自己母后的怀中,不停的唤着母后,怎么也不肯出来。任孙凤兰怎么哄都没用。姬慕轩那张俊朗的脸慢慢阴沉了下来。看到姬慕轩面色不悦,孙凤兰忙道:“赫儿他甚少见到父皇,所以难免有些惊慌。”
姬慕轩冷笑道:“照皇后的意思,倒还是朕的不是了。”
孙凤兰顿时一怔,因为他们二人自成亲以来,姬慕轩对她一向相敬如宾,今日这样拂她的面子还是头一次,待她缓过神来,赶忙道:“陛下恕罪,陛下误会臣妾了,臣妾并无此意,臣妾…臣妾只是想让陛下多来看看赫儿,待他与陛下熟悉了,自然会与陛下亲近。”说着,还将缩在自己怀中的儿子拉出来,可孙凤兰越拉他就越往回缩,急的孙凤兰便多使了几分力气拉他,姬云赫吃痛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姬慕轩嫌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道:“够了,皇后日后对他该多加教导才是,云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围着朕喊叔叔了。”说完再也不看他们母子二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孙凤兰则含泪搂着自己的儿子哽咽的哄着道:“乖,不哭了,是母后不好弄疼你了。”随即眼神中闪过一抹恨意,“容绾玥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在道观里呆着呢?我抢不过你我认了,如今你的儿子也要来跟我儿子抢,我绝不允许。”
其实也不怪姬慕轩会如此生气,姬云焕每次见了他就会冲过来让自己抱他,带给他的点心,他也不会吃独食,而是先拿一块举起来喂自己这个叔叔吃,看的姬慕轩这颗坚硬如铁的心都化了,直夸他懂事。而姬云赫每次见了他都是畏畏缩缩的,仿佛自己会吃了他似的。两相比较,姬慕轩对自己这个儿子愈加不喜。他也不止一次的在想:若云焕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册立他为太子。
当日与容初弦的一番交谈,虽然姬慕轩嘴上说孙维钧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在他心里还是埋了根刺,所以他虽然封了孙凤兰为皇后,但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姬云赫却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孙维钧明里暗里也提过很多次,但都被姬慕轩敷衍了过去。
如今,姬慕轩往清虚观跑的是越来越频繁了,他对自己后宫的那些女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所以,一有空他便会出宫去找容绾玥母子,就是回宫后也总是夸云焕聪明乖巧,有灵气。此话传到孙凤兰耳中气的一口银牙都差点咬碎了。自从那次过后,姬慕轩去皇后宫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孙凤兰担心姬慕轩会更加疏远自己的儿子,便时常做些点心带着姬云赫去找姬慕轩,可姬云赫一见到自己的父皇就忍不住心生恐惧,哆哆嗦嗦地行完礼后便赶紧躲进自己母后怀里,看的姬慕轩直皱眉。孙凤兰可以将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出任何纰漏,但却教不会儿子见了自己的父皇不再惧怕。时日久了,姬慕轩在看到自己儿子时面上总是冷冰冰的,更是吓的姬云赫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出。
除了姬云赫,姬慕轩还有三个女儿,分别是程淑妃,孔嫔和钱修容所出,姬慕轩对她们也是不甚上心,除了多些赏赐,连抱都没有抱过她们。如果没有姬云焕做对比,孙凤兰心中也不会如此愤懑,哪怕姬云焕是个女孩,她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可姬云焕却是皇室正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是会威胁到他儿子的人,孙凤兰恨不得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立刻去死。她也多次找到自己的大哥孙维钧,让他想办法除掉姬云焕,可孙维钧总是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冒这个险。在孙维钧看来,一个养在道观的孩子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直到有一次和姬慕轩对弈后的一番谈话,让孙维钧改了主意,他决定除掉姬云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