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明白,这姑娘虽然今非昔比,可主子既然把人带了回来,他总得好生照顾着。
“有劳了。”卫姝瑶稍稍颔首,小声应了一句。
长顺望着她瑟缩的样子,不由得生出慨然。
去年除夕夜宴,这位公府贵女坐在皇后身侧,尚是所有人仰望的苍穹明月,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宁王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然,世事难料呵。
那明月终究是坠落入尘,成了太子的掌中雀。
“姑娘好生歇着,咱家不打扰了。”长顺眯眼一笑,忙不迭地出去了。
见他走了,卫姝瑶才算缓了口气。
她扯下额上被血浸透的布条,打开药箱,取出个瓷白药罐,沾了药膏胡乱涂了两下,疼得龇牙咧嘴。
正要放下瓶罐,却察觉一道森冷目光,在旁淡淡扫了她一眼。
谢明翊负手立在门前,眼里的冷意令人心悸。
卫姝瑶如同受惊的小鹿,骤然一退,几乎将所有力气都倚靠上背后的墙壁。
他何时进来的?
不是,他进来干嘛?
她强忍住浑身颤抖,就这么直愣愣坐在那里。
被子被有些大,她心惊胆战地拽了拽,将自己又裹得更紧,像一只窝在雪洞里受惊的小狐狸。
卫姝瑶悄悄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小声开口:“殿下找我有事?”
嗓音沙沙的,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格外委屈。
谢明翊踱步进了几尺。
他身量甚高,黑狐大氅披在肩头,挡在前面像一堵墙遮住了所有日光,让她惶惶不安。
“殿下?”卫姝瑶嗓音轻颤,越发忐忑。
谢明翊极快地扫了她一眼,眸光在她额上狰狞的伤口上掠过时,微顿了一下。
“孤给你三日时间,你可在东宫安心画图。”他声音淡淡的,“这三日,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北线战事吃紧,三州百姓危在旦夕,想来卫七姑娘不会故意拖延,三日足够了。”
他声线总是平平淡淡的,极少有情绪起伏,听上去却并不温和,反倒像是带着凉意的玉石。
这是答应了她的交易了?
卫姝瑶心里惊了下,画堪舆图只是权宜之计,她实则并无十分把握。彼时那样的情况下,她哪里还顾得上深思熟虑,只是想争一点转圜余地。
若是谢明翊答应,她就顺势提出另择地方躲起来画图。在此期间,她有得是机会逃出城。
但她下一瞬就反应过来。
他方才说什么,东宫?
这里是东宫!
卫姝瑶吓白了脸。
她不过是想拖一拖,万万没想到谢明翊应了她的条件,却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怎么?”谢明翊没有错过她这一丝错愕,慢悠悠问道:“难不成,卫七姑娘是故意诓骗人的?”
他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漆色黑眸仿佛一眼看穿了她。
卫姝瑶慌忙摇头,浑身又绷了起来,“没有,我岂敢欺瞒殿下。”
她的确见过那份舆图。
那是十三岁时,她借着生辰宴,缠着父亲进了他的书房。她在最高的架子上打开了一个锦盒,以为是缴获的藏宝图,趁着父亲没发现,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牢记在心。
回去后,她悄悄问兄长,才知那是不能提及的三州舆图。
所幸她自幼便过目不忘,在这性命攸关时竟成了她最后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