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除夕。这个年代的年味儿很浓,村子里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不管有钱没钱,村里各户人家纷纷准备置办年货、张灯结彩,孩子们比往常更加活跃,连村里经常围在一起嚼舌头八卦的婆娘们也整天欢声笑语。
“娘,咱家今年为什么不杀猪啊?俺从腊月初八就开始盼着,结果到了大年三十都没动静!”
潘国良靠在门边看着几个女人在厨房不停忙活,一脸幽怨的看着潘大娘。
潘大娘一个抹布甩向潘国良,“大过年别吊丧个脸,你不高兴不要影响别人过年。”
“娘你这是干嘛,这事俺都问你好久了!你之前总说到时候再说,敢情你根本没想杀猪,搁那糊弄俺呢!”
“多大的人了,你两个嫂子还在这呢,丢不丢人,还当自己是小丫那么大呢!”
“家里这么多口人,就队里分的那点猪肉够咱家过年吗?上次杀猪还是大嫂嫁进来的时候呢。这么一算,咱们可两年没杀猪了!”
“你咋那么会算数呢!队里分的,加上你大哥战友送的,还有供销社买的,咋不够了?滚滚滚,不干活别在这挡害。”
望着潘国良浑身上下写着小爷不高兴的背影,李小燕好奇道:“家里肉又不是不够,没杀猪影响这么大吗?”
潘媛媛接道:“今年村里收成不错。村长家就不用说了,他总在一起玩的铁柱、嘎子和猛子,还有知青院,今年都杀猪了,他看着眼馋呗!”
潘大娘很不解,“咱家平时缺他吃还是少他喝的了?过年不杀猪也没少吃肉,真搞不懂有啥不高兴的。”
岑雨初静静听着没说话,没想到潘国良看着大大咧咧的,还是个挺讲究生活仪式感的人。
潘国勋今天不执勤,一大早又出门去邮局取东西,都是部队战友寄给他的。大包小裹用自行车驮回来了。
还没到家就看到自家小弟蔫头耷脑的靠在院外光秃秃的大柳树上。
“大冷天,在这儿干嘛呢?谁惹你不高兴了?”
潘国良委屈道:“大哥,咱家今年为啥还不杀猪?”
“就这事?”
潘国良一下子站下来,“这事儿咋了?今年收成好,好多人家都宰了年猪,铁柱他们一提起这事儿就激动,还问咱家没弄!”
“咱家还有那么多肉在窖里搁着呢,你总惦记那头猪干嘛!再说圈里那头猪个头儿不够大,养一养明年差不多了。”
潘国良气哄哄吐槽道:
“真没劲!你咋和娘一样,年纪不大思想倒是挺老。也不知道大嫂平时怎么受得了你的,嫁个男人跟老爹似的。”
潘国勋将车子停放好,将后车座的东西归拢到一起,“良子,过来一下。”
潘国良转头看着大哥,然后听他像魔鬼引诱挖宝人的语气说道:“今儿去县里,给你带了最新的小人书。”
潘国良一个健步蹿到潘国勋跟前,“好大哥,亲大哥,不愧到哪都能立功评先进,您这思想觉悟,牛!”
潘国良根本一心扑在新书上,根本没察觉到潘国勋浑身透着一股子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似笑非笑的看着潘国良。
“大哥,你咋了?干嘛这副表情?”
然后看着潘国勋笑道:“你这脸色,可像二蛋他家腊月二十八那天杀的那头黑猪了。”
如果秦穆在这,绝对竖着大拇指对潘国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来一句:兄弟,够勇。
接踵而至的便是杀猪般的惨叫声,穿透整个院子。
潘媛媛幸灾乐祸道:“有人不是想杀猪吗,现在愿望实现了。”
潘大娘拿着搓到一半的苞米,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张望着,又对着院里正在搅泔水的潘大爷说道:“老头子,你去瞧瞧,这俩人这是干啥呢。多大的人了,还打仗,让街坊邻里听见了还不笑话死。”
潘大爷朝着她摆摆手,“又不是小孩儿了,有啥可瞧的,操那心干啥!”
“这老头子,让你跑个腿都不乐意,真是的!”
潘大爷不吱声,继续低头搅着泔水。
“哥,好大哥,亲大哥,最英俊潇洒帅气善良大方的大哥,俺有眼无珠、有口无心、有眼不识泰山……俺知道错了,快把俺放开吧,求求你了…… ”
“说说你错哪了?”
潘国良当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就莫名其妙遭了自家大哥的“毒手”。
“错……错……错哪了呢?”
“你自己在这好好反省一下吧。”
“哎哎哎,大哥,回来回来,俺……俺知道了。”
潘国勋回头看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俺不该说你像二蛋家的黑猪。”
接着,潘国勋头也不回的走了,不顾身后潘国良的哀嚎。
“大哥,大哥,大哥……”
“不对吗?除了这个俺也没说别的啊!”
潘国良一转头和猪圈里的猪来个四目相对,还好自己这两天勤快,及时把猪圈清理干净了,不然……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要是被铁柱他们知道自己大过年被大哥绑在猪圈里,他就颜面扫地,没脸见人了。
“爹——娘——二哥——嫂子——姐——救命啊——快救救俺——”
潘国良鬼叫狼嚎般将家里人叫了个遍,结果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