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官朝他行完礼,扶起卞沧临离开了万山阁。
出了随园,卞沧临一改歪歪倒倒的醉态,精神抖擞的一步跨上莫慎言驾来的马车。
“随嫁的那些人呢?都安排好了吗?”
“回殿下,已经全都带去了止风院,一切都依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另外,给坝邱递消息,准备收拾掉常平。”他一边下令,一边从莫慎言手上又接过一壶酒,一口灌下。
“是!”莫慎言应下指令,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驾!”
两匹马立刻奔走起来,在身后卷出一阵风。
喝了醒酒汤,慧玉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身旁没有知倪儿,只有三位随嫁嬷嬷前前后后的照顾着。
她坐在红艳艳的婚床上,揉着眉心,问:“知倪儿呢?”
“回太子妃,倪儿丫头年纪太小,我们就让她在院外候着了。您与太子这新婚燕尔的,还是我们这些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帮衬比较好!”
慧玉瞟了说话的陈吴氏一眼,又闭上了,冷冷说道:“这合卺礼自有内宫的侍官操持,你们再有经验也无用,都下去吧。”
“这……”三位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下去!”子阳慧玉又说了一次,音调未变,但语气又冷硬了几分。
三个婆子顿时不敢吭声,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慧玉忍无可忍,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一眼扫过去刚要开口,大门却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哟,还挺热闹。”卞沧临跌跌撞撞的闯进屋子,将眼前人都挨个数了一遍,“一……二……三……四……”
“见过太子殿下。”随嫁嬷嬷们见是他,立马跪下行了伏地礼。
“免了免了……”他摆摆手,随便找了处能摸到的凳子,坐了上去,“你们佑安侯府多大排面啊……又是往本太子身边塞人,又是外郡建行宫……不知道的,还以为玉座上的是他子阳茂呢!”
“殿下?”慧玉一头雾水的走过去,扶着他问:“什么塞人?……建什么行宫?”
卞沧临侧过脸去看看她,笑了。
“你那个爹!”他扒开她的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为了能让你入我的眼……特意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做伴读!一放就是三年……可真有本事!”
慧玉木讷的看着他,在心里将这些年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都串了起来。
“楚琰……子阳慧玉……哈哈哈哈哈哈……卓尔不群的坊间小郎君居然就是深居简出的侯府大小姐……任谁也是想不到的吧!”
“殿下……”
她又靠了过去,却被卞沧临一把捏住下颚。
“你知道整个孟章我最讨厌谁吗?”他冷冷的瞪住她,昔日里的温情消失殆尽,“就是你的父亲,佑安侯子阳茂!朝中那些腌臜事就没有他不沾惹的!挟势弄权、招权纳贿……为建自家的庭院,在坝邱赶人圈地……这天下就只活他子阳茂一家是吗?!什么孟章第一家……我呸!”
听着卞沧临的尖言尖语,子阳慧玉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见她不再作声,他松了手。
“痛吗?”他轻触着她下颚上的红指印,眼神有些古怪。
她摇摇头,只是泪珠子不自觉的落了出来。
“不痛那你哭什么?”他隐隐的笑,像只咬住兔子后脊梁的恶狼。
慧玉还是摇摇头。她脑子很乱……这乱,不为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只为卞沧临这天差地别的态度。
佑安侯不是什么善茬,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在世时,虽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她那亲父的不是,但平日里两人见面夹枪带棒的对话,她从不少听。
入宫做伴读,她早已猜到父亲是要拿她做棋子。可她已经尽力应付了!出宫后她也没想过再与他有交集,那一纸聘诏更不是她求来的……卞沧临,他不该如此对自己!
“你父亲真以为把你嫁进永昌宫就能拿捏住我……”他抚着她的眉、她的眼,“可一颗棋子,怎能凌驾棋手呢?笑话!”
“所以……”她哭得几乎无法完整的说清一整句话,“所以……殿下……殿下为何……要娶……我……”
“当然是为了如他所愿,”他伸手将桌上的聘妻诏扯开,扔到她脸上,“让你成为一颗棋子。”
慧玉拾起落在地上的聘妻诏,上面醒目的‘秽玉太子妃’几个字,灼伤了她的心。
原来,他那么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