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太后眼睛瞪得硕圆的看着莫慎言:“要将楚丫头送回佑安侯府?”
“回禀太后,太子殿下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那个臭小子!言故瑾才刚用了十日药,楚丫头都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他就着急把人送走……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回太后,殿下说……侯爷不是急着要将女儿嫁进宫里来么?新妇出嫁前不在自己闺阁里待着,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莫慎言硬着头皮模仿卞沧临的语气,心中万马奔腾……早知道就该让他那常年不正经的弟弟来干这活。
“呵,他拉着别人家闺女满城转悠的时候就不怕被笑话?”老太后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你回去告诉那臭小子,没有我的准许,谁也带不走小琰儿。”
“……回太后,殿下已经求到了圣旨……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楚姑娘。”
老太后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激动的拍着桌案:“混球!混球!!!”
莫慎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太后倒是不必忧心。陛下也安排了宫医所的医官随行照看,不会有事的。”
“言老头都不叫上,只随随便便弄个医官跟去?!”老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大门冷声道:“滚!瞅着你们永昌宫的就烦!”
“回太后,虽然言老爷子未能获准随行,但这名医官乃言老爷子亲点,还望太后宽心。”莫慎言一面努力解释,一面退出门,麻溜的滚出了永寿宫。
迷迷糊糊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子阳慧玉终于受不住搅扰,撑着眼皮、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周围,然后口齿不清的问到:“这是……去哪儿?”
“回楚姑娘话,自然是……回您的家,佑安侯府。”
“回家……?你是……谁呀?”
“回楚姑娘话,臣,郑九溪。是奉命护送您回侯府的医官。”
慧玉又努力撑了撑眼皮,总算把面前的人看了个清楚……这人钩鼻细眼还一直在笑,看起来又世故又贪婪。
“郑……九溪……”她跟着念叨,奈何脑子依旧跟填了沙子似的没法正常使用,只好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姑娘?”马车里的女侍官赶紧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紧张得不得了。
“不妨事,只是睡着了而已。”郑九溪依旧笑着,搬过放在身后的药箱来打开,取出一粒小药丸塞到慧玉舌下,“一会儿估计还得醒几回,还望二位侍官姑娘多照看着。”
交代完话,郑九溪便抱着药箱缩到角落里补眠去了。留下两位女侍官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该轻声细语的叫醒他,还是直接用耳刮子扇醒他……
马车行进得很慢。明明是正午时出发的,等到了侯府都已经入夜。
在家中等了一整天的子阳茂忍着脾气,本打算领着全家出门迎接……结果马车却绕去了侧门,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把人抬进了慧玉母亲的宅院。
得到消息的子阳茂绷着脸,叫散了亲眷,只带了管家前去那处建成后就很少进出的凌波院。
刚走到卧房门口,里面便出来一人。
子阳茂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正准备张嘴询问……那人已经跪地俯身行了大礼。
“宫医所医官,郑九溪,见过佑安侯。”
“免礼免礼!”子阳茂一改先前的冷冽,和善的弯起眉眼笑了起来:“郑医官一路随行送归我的女儿,真是辛苦了。”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郑九溪也一样对他笑着,但始终弯着身子,维持谦卑的姿态。
子阳茂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几位侍官,随即朝管家使了一记眼色,管家立刻了然的上前一步挡在了郑九溪和那几位侍官之间。
“几位侍官大人也辛苦了!来来来,请随在下去前厅休息片刻再走不迟。”
“不必客气,我们宫里的职官有职官的规矩,还请侯爷见谅。”为首的女侍官微微欠身行礼,接着就领着下属直接绕开几人出了院子。
子阳茂本以为郑九溪也会跟着离开,然而……
“请问……在下的住所,侯府可有准备?”郑九溪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管家面前,笑眯眯的问到。
“郑医官……不回皇城?”子阳茂奇怪的反问。
“言医师有医嘱,微臣又接了太后的口谕,此后半月只得叨扰侯府了。”郑九溪从背在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份宫医所的医嘱册子,给子阳茂递了过去。
子阳茂接过册子扫了一眼,又看了看郑九溪,重新将笑容挂在脸上:“不叨扰!反倒是小女要劳烦郑医官了。”
“职责所在。”郑九溪笑容不变,谦卑依旧。
永昌宫
洗漱干净的卞沧临喝了口热腾腾的汤药,苦得直皱眉。
“久久那边如何?”
“已经住进侯府了。”莫慎言一边给他递去糖罐,一边回道。
卞沧临朝糖罐摆了摆手,接着问:“永寿宫呢?”
“殿下放心,已经安排了接晨请奏报的人。楚姑娘每日的状况,都会誊抄一份到咱们永昌宫来。”
“那就好。”一口气干完苦药,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坐回软榻:“接下来,就坐等佑安侯的动作了。”
“其实……”莫慎言看着他一脸憔悴,欲言又止。
卞沧临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想说什么直说。”
“其实您倒也不是非得在戒阁跪那么多日……太后夜访戒阁早被士戎司那两位值守的官员,传到佑安侯耳朵里去了。……若是因为想向楚姑娘赔罪……”
“莫在她面前提起!”卞沧临冷下语气,瞪着他说:“我不是在向她赔罪,我只是,图自己心安而已。欠她的,可不是跪上这短短半月就能还上的事。你也知道,这趟浑水……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莫慎言想了想,低下头:“……是,臣明白!”
卞沧临收回视线,推开窗子,看向窗外的天幕,喃喃道:“今晚……看来又是个无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