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我想邀你一同过一次上元节，如何？”

“殿下，末将……”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陪我逛一次灯会而已。”

长公主说的话一直在冯云的脑海回荡着，上元节的前一夜他因为这句话睡不着觉，他回忆起了有些久远的往事，不由得叹息连连，他想起了长公主曾经亲口说过对他有意。

男女之事本该风花雪月，可当时长公主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陪着他们的只有滚滚黄沙和烈烈寒风……

那年刚收复川州，在一个漆黑无月的晚上，长公主带领人马出了军营去会面一个盟友，回返军营之时长公主特意让其他的护卫率先回营，那时天色逐渐明亮，已经到了军营不远处的二人驻马而立，并未再向前行进。

那年的冬天没有雪，大地上的黄沙被狂风吹得起起落落，凛冽的寒风宛如毒蛇一般让人心冷，冯云驻马而立，玄色的披风被风吹的不断飘飞，那时的他还不是威名赫赫的镇军大将军，但在军中已经有了些名气，算不上无名小卒。

冯云疑惑不解的笑问：“殿下，您有什么事啊？非得在这里说？”长公主一时间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

冯云则有些迫不及待：“殿下您倒是快说啊，这里冷。骑将军他们肯定回去喝热酒了，我要是再不赶回去就没有了，殿下您不冷吗？”

冯云现在真的很想回去喝酒，毕竟军营可是很少能喝酒的，这一次赶上好时候了，自己可不能错过。

长公主回眸看他，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装着星辰，看他的眼神很是干净：“冯将军……我心悦你。”她的话很稳，话语中透露着无尽温柔，那种温柔不是矫揉造作，有些僵硬却又真诚，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她虽是女子，但表明心意的方式却直来直去，并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她常年征战，已经不再是年少时那个端庄温婉的公主了，如今的她双手沾满了不知道多少鲜血。

可面对喜欢的人，她还是不自觉的害羞了，只是那害羞掩藏于心底难以察觉，她其实想过用其他的方式来表达，但她又觉得直接说更实在。

冯云被她的话打断了思绪，他本来是想回去喝酒的，现在完全没了心情，这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令他惊讶，他没想到长公主对自己有意思。

看着这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长公主，看着长公主那脸不红心不跳的表明心意，冯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觉得长公主在开玩笑，可长公主毕竟是个女子，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而且长公主那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冯云正在思索着，长公主问：“冯将军，对我可有意？”她不再说话，等他的回答，寒风吹过，黄沙再起，两人的披风被吹得不断飘飞，二人似乎一瞬间忘记了寒风的凉意。

长公主眼底的羞意被那期待的眼神所掩盖的一干二净，看着那个男人认真思索的样子，她很开心，开心的等待那个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冯云想的很认真，直视着长公主的眼，长公主那眼睛太清澈干净，仿佛能看穿人心。

片刻后，冯云把握着的偃月刀搭在马鞍的一侧，另一只手松开了握着的缰绳，随后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认真开口：“末将多谢殿下垂青……”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长公主嘴角微扬，试探着问：“那你？……”她的欣喜溢于言表，这也是她少有的不等人把话说完就插嘴的时候。

冯云连忙解释：“殿下误会了，末将谢殿下垂青，可是末将对殿下并无男女之情，还望殿下不要误会，末将祝殿下早遇良人。”

被拒绝的长公主有些尴尬的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期盼的眼神变得失落，眼底深处的羞意已经消失不见，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此时的她尴尬地用脚趾头抠着鞋垫。

片刻的尴尬后，她又笑了起来，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说出口，那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今天表明心意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冯云，看看冯云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如今她已经得到了答案，虽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总归是让冯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到此处，她的眼中不再是失落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希冀。

“那冯将军可有意中人？”刚想走的冯云听到这句直白的话，瞬间僵住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长公主。

“这个嘛，暂时还没有。”冯云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憧憬着未来，期待着未来，却又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和什么样的女子过一辈子。

他曾年少轻狂过，却被青楼女子骗了感情，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居然会真心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在家人和朋友极力劝阻的情况下，自己还是一心想和那人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那人知道冯云和家里决裂了，想着日后要和冯云过苦日子便又反悔了，那段时间，冯云几乎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但比流言蜚语更伤人的是那女子的绝情，冯云当时伤心极了，哭得像个孩子，他没脸回家，所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最后是冯天和冯清把他带回去的，家里人什么都没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逛过青楼，从军以后，天天能碰到的就是军营里的同袍，时不时互相抢酒喝，周围的同袍或多或少发了钱都有人去逛窑子的，却没一个人邀他一起。

他以前只觉得长辈说的门当户对是双方家里都很有钱，但是后来他遇见了很多人，见过了很多事，明白了门当户对不只是家境相同，更重要的是价值观和思想上相同，

再度想起当年往事，冯云已然没了恨意，取而代之的是释然，把那人当做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甚至还有些感谢她教会了自己这么多道理。

……

回过神来，冯云只听见长公主语气平静，认真问：“冯将军并无意中人，那，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她喜悦的眼神宛如清澈的湖水般荡开了丝丝涟漪。

冯云则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眼神，没再看她的眼，这眼神完全不对劲，冯云毕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对于这样的眼神撩拨，他怕自己会失态。

长公主对于冯云来说是标杆的存在，他把她视为毕生的楷模，不断的学习着她身上的优点，他佩服她，身为女子却做了很多男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的才华，她的智勇是极好的，她必将名流清史。

对于长公主，冯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把长公主当红颜知己，他觉得长公主这个人很不错，可以做一辈子的知己朋友，无关风花雪月，可以畅谈人生，他以前觉得长公主对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可长公主今日却告诉他对他有男女之情，这让他竟有些难以接受，按理说被这样厉害的人物看上应该是件幸事，可他觉得长公主这样的人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妻子。

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长公主没有到达男女之情的地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长公主对自己有这样的特殊情感，他觉得自己没有喜欢上这样一个好姑娘属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