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之内，杜仲丘和萧立对坐在饭桌两端。

萧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阿郎觉得某的射艺如何？”

杜仲丘坦诚道：“不敢说天下无双，但肯定称得上冠绝大齐。若非如此某也不会想到将萧郎荐予卫将军。”

萧立微笑道：“若是定期给卫将军送去一批与某射艺相当的士卒，阿郎觉得何如？”

杜仲丘立时瞪圆了双眼道：“那如何做得到？某自幼练习开弓，年过二十才拉得开一石半的弓。

即便天赋过人，没有两三年的苦练也赶不上某。若要与萧郎相当谈何容易？”

萧立摩挲着茶杯道：“某用的弓是特制的，虽然工艺比普通弓箭复杂，但只要材料充足也能大量制造。

使用这种特制的弓箭，哪怕寻常的庄稼汉只要稍加练习也能射出150步开外，当然准度还要靠勤加练习才能达到。

某恰好善于教习弓射，只要选人得当三个月便可教出一批弓箭手。”

杜仲丘抑制不住激动豁然起身，仔细打量着萧立道：“萧郎确无虚言？若是三个月便可练成，那大齐的控弦之士岂非可以增加数倍？而且全是150步以上的强弓手，大齐军容将是何等强盛。”

萧立覆手道：“阿郎莫急，若是军队新制弓箭都由杜家承接，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杜家为朝廷提供强弓劲矢，又为玄武军训练控弦之士，那时卫将军与阿郎的关系便不再是主仆一般。”

杜仲丘毕竟是一个老练的生意人，很快平复住情绪正色道：“若真能办成，个中关节还需谨慎拿捏。

并非造出强弓劲矢朝廷就肯定会从我杜家购置，世家若是从中作梗逼我杜家交出制作工艺，我们又当如何？”说完便朝萧立看了看。

萧立爽快答道：“制作工艺的问题某有办法应对，即便慕容氏出面也没法针对杜家商号。”

杜仲丘沉思片刻后道：“那老夫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试试。”

……

玄武军的营地处已经开始飘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都早了些。这也意味着边境进入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时期。

只要一开始下雪，柔然人的劫掠活动就只能停止，更不可能发动大规模入侵。

中军帐营内，独孤信智正在读小女儿独孤婉容寄来的家书。

家书的内容很简洁，只是叙述了最近两月将军府的一些日常以及每月进宫拜见皇后独孤燕的情况，在末尾处稍带提了一下独孤婉容想参加戏射大赛的请求。

独孤信智看着书信脸上渐渐露出笑意，从字里行间他仿佛看到了女儿独孤婉容天真可爱的笑容。

自从逃到大齐后，两个女儿便成了他唯二在乎的人。而如今他只能将所有父爱倾注到小女儿独孤婉容身上了。

曾经在大周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他心中的念想除了杀回大周报仇雪恨，就是照顾好两个女儿为两个女儿找个好的归宿。

一年前大齐皇后卢氏突然被废，一直居于闲职的独孤信智被皇帝单独召见。

见面后皇帝开门见山的问他想不想重掌大权，条件就是与皇帝结成联盟，而与皇帝结盟的办法就是将女儿嫁入皇宫成为皇后。

独孤信智明白皇帝虽然是在询问他，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何况他还想掌握重兵后杀回大周去报仇，与皇帝结盟是唯一的出路。

于是半年后，独孤信智年仅十九岁的长女独孤燕被迎入东宫成为年近七旬的老皇帝高昶的第四任皇后。

这中间少不了皇帝高昶与独孤信智的利益交换，但独孤信智内心却对长女独孤燕感到很深的愧疚。

皇后之位是很尊贵，但一个不久后就要升格为太后的皇后之位，对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子而言更多的却是残忍。

独孤信智依然清楚的记得长女入宫那日父女之间的谈话。

在府邸的庭院中，独孤燕头戴凤冠身着皇后袍服与父亲相对而坐。屏退众人后独孤燕轻声道：“阿父放心，孩儿进宫后会谨言慎行。”

独孤信智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片刻后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独孤燕道：“此乃尔母亲留给为父仅有之物，好好带在身边。”

独孤燕接过玉佩紧紧握在手心，脸上没有半分埋怨或是哀伤，只是平静的说道：“孩儿以后与阿父和小妹不能常见，阿父保重身体，照顾好小妹即可，勿需挂念孩儿。”

在独孤燕入宫后，独孤信智便立刻返回玄武军坐镇。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半年他不仅没见过长女连小女儿独孤婉容也只能以书信往来。

所幸的是独孤婉容已年满十六算是成年了，家中仆役也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都很可靠，加之有一层外戚身份，因而不担心有人敢上门来找麻烦。

此刻的独孤信智正是归心似箭，他已安排好玄武军部署，只待皇帝诏令一到立刻启程返回邺城。

这次回邺城他不单是为了与女儿团聚，更重要的是得完成一件老皇帝已筹划一年的大事，只有完成了这件事他的卫将军位置才算是坐稳了。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小事他也要顺便解决一下：完婚。

回到住处的萧立静静的躺在床上，他在琢磨杜仲丘的主意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杜仲丘将戏射大赛的事告知了萧立。

本来以前像这种朝廷举办的比武赛事，作为寒门商贾的杜家是不太愿意参与的，即使参与也是随便派些护卫应付了事。

因为需要在比武大赛中展现实力的是那些军事贵族世家，比如慕容氏。寒门要是夺魁了会被视作对世家的挑衅，反而容易招致报复。

何况比武大赛的胜者终究要靠投军才能将荣誉转换成收益，军队是完全把握在贵族手中的，寒门子弟即便夺魁能获得的收益也有限。

但这次杜仲丘想组织一批人用复合弓参加戏射大赛。

一来瞧瞧复合弓是不是真有萧立说的那么厉害，若真有那么厉害，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向朝廷推荐订购。

二来即使复合弓不行，他至少知道萧立行。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还可以将萧立引荐给独孤将军，也是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