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阳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眼前是一片刺目的雪白,仿佛整个世界都淹没在一场无声的雪灾中。他努力辨认着身处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遭的安静有些不合常理,唯有清脆的“啪嗒啪嗒”声像细雨般打破了这诡异的静默。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耳边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嗑瓜子,陈阳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起来,内心涌动着莫名的紧张与期待,艰难地转动僵直的脖子,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那道身影竟是宋青云!
“师师叔”陈阳的声音犹如粗糙的砂纸刮过耳膜,微弱得几乎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他的唇微微开合,连舌头都显得沉重发涩。
听到这熟悉而又令人揪心的呼唤,宋青云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整个人一怔,原本闲散磕着瓜子的手猛地停住了,瓜子壳无声落在地上。
“陈阳?”他声音里带着一抹急切和惊喜,猛地将头转了过去,连椅子发出的“吱呀”声都被他完全忽略。
宋青云几乎是一步跨到了陈阳的床边,每一步都带着踉跄的急促感,就像怕下一秒少年又会陷入沉寂。从来都是眼神慵懒的他,此时目光中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罕见的深情与担忧。
“小子,你可总算给我醒了!”他声音哽咽着,却努力压抑着翻涌而上的情绪,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脸上写满了喜悦与轻松,像终于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般,“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小子命硬啊!”宋青云嘴里轻声絮叨着,连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瓜子袋滑落掉在地上都未曾注意。
陈阳缓缓眨了眨眼睛,四周雪白的环境让他稍显迷茫。他努力让自己适应那刺眼的白色,随后喉咙吃力地挤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这是……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被铁锈覆盖,带着异常的沙哑与空洞,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
“呵呵,”宋青云见状,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一边忍不住笑着开口,“你小子是不是傻了?这当然是在医院啊!你看不出来么?”
他伸手指了指周围雪白的墙壁和床单,还故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无奈表情,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病房里的沉闷气氛。
可陈阳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呼吸依旧有些虚弱,像此刻整颗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紧紧攥住似的,“师叔……是……在京城,还是江城?”他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带着某种不安的确认。
宋青云轻轻拍了拍陈阳的手背,眼中多了一抹宠溺和无奈,“京城,当然是在京城了!”
宋青云咧开嘴角,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医生说,当时要是晚送来半天,估计你这条小命就真保不住喽!”
随即,宋青云将两只手比划成碗的形状,略显夸张地说道,“你小子知道吗?当时医生跟我说,你后背被剜下去足有碗口大一块肉!”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真是让人啧啧称奇!你这命还真够硬的!”
陈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还不等宋青云继续追忆当初的惊险,他抬起手,虚弱却坚定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轻轻发问道,“师叔……我怎么会在京城?其他人呢?”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迫切,答案是支撑他清醒的唯一动力那般。
听到陈阳这么问起来,宋青云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露出几分沉重。他缓缓开口,向陈阳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陈阳身受重伤倒下后,是大严等人拼尽全力将他送下山,到了山脚,陈阳已经处于生死边缘,全然昏迷,气若游丝。宋玉德获悉这一消息后,深知事情危急,连忙拨通了宋开元的电话,请求调动军方力量支援。军车在夜色中飞速行驶,带着陈阳一路颠簸地赶到了江城的医院,然而那里医生对陈阳身上的剧毒束手无策,急得满头大汗。
看着毒性扩散越来越快,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宋开元直接下令,启用了江城军区的直升机,将陈阳连夜护送到京城,争取最后的生机。一路上,直升机呼啸着撕开夜空,机组人员全神贯注护送,终于在第一时间将陈阳送到了最好的医院接受急救。
“那耳朵山怎么样了?”陈阳眼中闪动着难以掩盖的焦急,声音透着一丝颤抖,追问道,“耳朵山耳朵山里的东西是不是都还在那里?我记得还有一份极其重要的东西没带出来,还有”
他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顾虑,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楚老板他们呢?是不是已经下山安全了?”
宋青云闻言,整个人突然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他的表情僵住了,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老楚”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常的轻松,变得低哑无比,仿佛带着千斤重的悲痛。他似乎想要压抑情绪,但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老楚他已经牺牲了。”宋青云这几个字如同沉重的巨石,砸在空气中,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宋青云顿了顿,努力平静情绪后,缓缓说道:“将你送下山之后,大严那小子陪着你去了医院,我这边赶紧让武华和庄严跟着宋玉德的部队,一起返回耳朵山营救人。但他们到山洞口后……”
宋青云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没有发现任何人,只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战斗痕迹。”
陈阳一愣,双眼瞪大,喉咙动了动,但他暂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宋青云继续说道:“顺着那条泥泞的山路下去,山间草木间的血迹还没干透,他们找到了赵川周。”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发现他的时候”宋青云额头的青筋突显,语气沉重地像裹着铅,“一把短刀,直接钉穿了他的胸膛,把他钉死在一棵粗大的古树上。他的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陈阳的拳头在被单下攥得死紧,他甚至感到指甲扣入掌心的疼痛,但表情却是一动不动。
“继续往下找,他们在一条河流岔口发现了许汉民。当时许汉民……”宋青云顿了顿,仿佛声音都有些颤抖,“中了两枪,一把匕首扎进了他的心口,整个人倒在地上,血染红了那片河水。”
说完之后,宋青云艰难吞咽了一下,“不过万幸啊,许汉民当时还剩一口气,送去医院时,医生说有救,现在正在江城治疗。只不过能不能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就是个未知数了。”
陈阳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胸膛如被炙热的铁块压着,痛得透不过气。
“还有金彪……”宋青云摇了摇头,像是连呼吸都放慢了,“他们发现金彪的时候,那小子被自己的绳镖吊在树上,虽然伤的不轻,但好在性命无碍,正在医院里养着。”
宋青云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至于老楚楚老板的尸体”
他的声音竟是有些呜咽,停了片刻之后才道,“是第二天,官兵们在下游的河滩找到的。他的头头顶的部分被削去,整个人全身是刀伤,加上三处枪伤,已经完全没了生机。”
陈阳眼中的红血丝越发明显,瞳孔在微微颤动,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流下。他咬着牙,无法忍耐似的疯狂捶打着病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内心如火焚烧般的痛楚。
但就在这一刻,宋青云猛地按住了他的双臂,大声呵斥:“陈阳!你给我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得活着,得活出个样子来!”